一段被刻意隐藏的卷宗。

大璃京城吴氏，兵部尚书吴开化，万宝年间进士，永寿初自刎。

膝下共三子。

长子吴某凡，官至锦衣卫指挥使。次子吴子签，官至锦衣卫指挥佥事。

吴氏权势滔天，手握重权，后因谋逆，起兵未果。吴开化自刎禄华坡，吴某凡由宣武将军斩首于德胜门前。次子吴子签入狱，家眷或送入教坊司，或发配。

永寿二年，贺州外山崖，吴氏家眷因坠崖而亡。

注：除吴子签外无人生还。

……另一端少有人知晓的密辛。

传闻吴氏吴开化还有第三子，因其母为府内丫鬟，故而不受宠，早年便被抛弃市井。

有心人知晓，那人便是当时的户部侍郎，吴谋。

后吴子签回京，二人便在某位贵人的帮助下见面，进而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密谋。

至于原因，便是一份能够控制他人的秘方。

吴谋利用职务之便，为吴子签提供试验品，然在半年前，他们的这番行为终是引起户部注意，故而吴子签不得不铤而走险，开始在城内四处抓人。

为避人耳目，年后吴子签便打算搬入吴谋家中，有恰好在宁泽年等人搜查吴指挥使府的前一天，搬空了府内密道，突然的出手不过是一时兴起。

至于后一次，为何王三勇等人并没有发现吴子签，则是因为前夜来人将其带走，为那位贵人展示近况，不过是巧合。

而高姣一案，只是插曲。

倒也是因果纠缠，吴谋迷恋这位高家小姐，所以与贵人交易，将高氏搞垮，从而娶到了高姣。之后也是因为高姣，暴露了吴子签的位置。

其实若没有高姣，一位小小的郎中，又怎么会引起若伊等人的注意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不过不管怎么说，随着吴子签的落网，这桩案子就算了结，而这日宁泽年的手刃仇敌，也算是为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只是这个吴氏余孽的死亡，将会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

而面对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作为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曹达当即下令，将当街行凶者宁泽年押入大牢，袖手旁观者王三勇罚俸一年，回家禁闭，其余涉案人员，皆或多或少受罚。

还不够，当日，他便写了两份折子，一份送入兴庆宫，摆在了太后的案前，一份则快一步，送到了永寿帝的面前。

折子中没有过多内容，只讲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写明，同时请罪。

之后便脱去上衣，大雨中，跪在兴庆宫前，不起。

他很不清楚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做，为了平息太后的怒火，这位文弱书生不得不使用这种方式。

好在太后仁慈，赏了宁泽年一个秋后斩首的下场外，并没有过多责备锦衣卫的办事不力。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看着恢弘的皇城，曹指挥使知道，锦衣卫逃过一劫。

至于宁泽年，他管不了，即便他的老师很器重这个少年，但这件事，他实在是没办法。

太后寿诞在即，宁泽年还敢当街行凶。

是的，对象是余孽，但当街见血，被有心人捣鼓捣鼓，不就成了无视法纪，有损太后恩仪吗。

这个关键时刻犯浑，小命谁能保得住。

还有一点，这连日的大雨，也会被人利用。

什么有违天理，苍天震怒，有什么拿什么。当然，大多并不是针对宁泽年这个小小的小旗，而是会将怒火扯到锦衣卫。

所以，虽然锦衣卫已经躲过一劫，但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受。

满脸苦涩，坐在堂口的曹达此刻真想把王三勇这个老兵油子摁在面前的水坑前，暴走一顿。

他早早得知，吴子签是要死的。

虽然太后说着寿诞不宜杀人，但永寿帝没这么想。

是的，京城不宜见血，但出了城就不一定了，故而永寿帝做了回叛逆的事儿，秘密安排禁军统领城外设伏，待到京兆府衙役将吴子签带到指定地点，便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二十几名禁军加上禁军统领，五个吴子签都得死。

即便他发现端倪，出城的这一条道上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想跑，跑不了。

这个瞒着兴庆宫那位老妇人的行动已经安排妥当，就等吴子签落入险境，可偏偏算漏了宁泽年这一环。

当然，主要是这个小旗官醒来的太过突然，一下子毁掉了全部的布局。

这下好，禁军统领白白领兄弟们喝了趟雨水，等了个寂寞。锦衣卫无辜被牵扯，自己还要面对那些整日挥舞狼嚎的御史们弹劾。

锦衣卫本就步履维艰，这一来，更是难办。

“大人……”亲信杵在曹达身侧，轻声说了一句。

曹达一幅看淡生死的表情，问道：“陛下怎么说？”

太后那已经有了结果，宁泽年斩首，锦衣卫全体罚俸半年用于寿诞开销。

永寿帝那倒始终没有说出处置方式，但他在朝中的好友告诉他，这几日源源不断的弹劾奏折出现在皇帝面前，让他不要太乐观。

乐观？曹达只想说，我现在只想哭。

也罢，文人出身本就不适合执掌锦衣卫，就这样，会乡下地方做个县长也挺好。

曹指挥使生无可恋，身侧的亲信也是犹豫许久，才开口道：“大人，陛下让你好好照顾小旗宁泽年。”

照顾，小事情。

他挥挥手示意自己想静静。

反正都是个被砍头的结果，这些日子就当是让宁泽年享受了。

雨季已经接近末尾，京城也随着慢慢恢复了热闹。

皇城中。

刚刚去兴庆宫请完安的永寿帝回到御书房中，他看着满桌的奏折，无奈的耸耸肩，接着让侍奉的太监们将这些带下去。

他不用看，自打宁泽年这桩事情发生后，几日来的奏折都是弹劾锦衣卫指挥使曹达办事不力，居心叵测。

基本也是恳请罢免曹达指挥使职务。

曹达本人似乎也是这么个意思。

但永寿帝并不认同。曹达适不适合当这个指挥使，他再清楚不过。

是的，历朝历代都没有文官执掌锦衣卫的例子，曹达是第一份，但第一个，并不意味着不好。

比如女孩的第一次……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