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帝伸手接过一滴冷雨，烛光中，似血。

太后向来不喜欢提起十几年前的往事，更是对那些反对她的人深恶痛绝，吕墨庄知道，可他依旧要这么做。

“倔脾气。”他说了一句。

身为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异乡人，他不喜欢杀戮，但在大璃，有些事由不得自己。

在最后的时刻，他也曾幻想过救下吕墨庄的命，故而才会下“过了今夜便能离京”的旨意。

是给那些世家一个台阶，也是留给吕墨庄一线生机。

只可惜，愿意出手的只有宁泽年几个人。

“陛下，该歇息了。”老太监王肖示意宫女为永寿帝披上袍子，轻声说了一句。

永寿帝没有回答，只是问道：“裴钦去了吧？”

仇视吕墨庄的世家中，裴氏大房赫然在其中。

当然，裴家二房大房素来不和，故而在这件事情上裴钦没必要出手，但奈何裴氏老太爷出面，向来孝心的裴二爷便不得不带着不言骑去一趟禄华坡。

“半个时辰前，裴将军便带着不言骑离开了裴府。”王肖回答道。

正说者，几名宫女便匆匆出现，为首的正是兴庆宫的大宫女秀儿。

几人来到永寿帝不远处，齐齐的欠身行礼。

接着秀儿上前一步，道：“陛下，天气微凉，太后让秀儿送姜汤来。”

永寿帝只是摆摆手，没有立刻说话。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转身：“有劳母后关心，回去吧。”

侍从接下姜汤，接着便将秀儿等人请了出去。

王肖取过银针，在姜汤上蘸了蘸，见没有变黑，才捧着递给永寿帝。

永寿帝瞧了一眼，虽很想吐槽银针试毒的局限性，但是忍住没有开口。

他接过姜汤，舀了舀，等待着王肖的汇报。

王肖自然是知道主子的想法，便示意宫人退下，自己则开口道：“陛下，接下来礼部会在太后寿诞前，将吕大人送回沂州，同时会在沂州建一座庙用以供奉，对外也不会宣称是被……”

他顿了顿，见皇帝点头，便换了个话题：“过几日，献王殿下便会回京，按照工部的折子，该是在寿诞前后。”

“寿诞的准备各部已经差不多，届时诸国都会……司天监算了天相，半月后雨便会停。”

永寿帝的注意力渐渐没有放在王肖身上，他望着沉睡在黑暗中的皇宫，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大抵是困了，他将姜汤交给王肖，道了一声：“凉了。”

说罢，便转身回了大殿。

王肖一脸诧异的捧着姜汤，感受着尚存的余温，完全没有听到永寿帝最后说的那一句：“真希望这雨能多下一段时间。”

这场雨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淅淅沥沥的雨点不停的下，落在屋檐上，滴答滴答的直掉，似一串串珠帘。

世界都在雨中朦胧，回荡在耳畔的只有雨声。

宁泽年翻身爬起，呆呆的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自己昨夜是如何回来，也不愿去回想。

陆冉已经会了云莱镖局，罗康平也在家休整，因为是雨季，卫所又没什么大事，故而只有三两个校尉值班。

许百户没有回来，想来是在处理吕墨庄的后事，空荡荡的院子中只有一只水缸，回应着冰冷的雨水。

取过水壶喝了一口，宁泽年感受着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吴子签一刀带来的伤害恢复的差不多。

他推开门，迎面便与几名准备出去吃饭的校尉撞上。

“小宁，醒了？要不去喝点？”

他们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大璃京城迎来一场雨而已。

宁泽年摇摇头，笑着拒绝。

几人撑着伞很快离开。

院中无人，宁泽年伸手想要抓住雨点，却落了个空。

他笑了笑，心道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幼稚想法。

看着屋内的那柄刀，他缓缓走去。

这是属于自己的佩刀，但在原主失去武功之后，便没有在用过，故而已经生锈。

他取过绣春刀，想要拔出来瞧瞧，但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却无法前进半分。

还是不敢。

无聊……吃过干粮，便开始翻看起昨日王三勇送来还未来得及看的卷宗。

是王二二人的口供以及案子到现今的过程，其中还包括了一份可能有用的档案。不过宁泽年看了看，发现没有任何用处。

扔到一旁，接着翻开口供的第一页。

是钱生的口供，大抵是说自己当时在哪失踪以及醒来的过程中看见的东西。

用处不大，不过能够判断出，钱生应该是被带到了前任指挥使的地牢中，而王二，则是被转移。

这些都是已知的信息，而未知的，比如他们是如何转移，以及那些还未找到的人在哪。并没有提及。

想想也是，二十一人，要想转移，没那么容易，只能控制着他们，而被控制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如此也就让案子变得麻烦起来。

王千户说，虽然这次找到了十几个人，但案子还没告破，上头不高兴，故而下了硬性指标太后寿诞前若还是这样，全都得进诏狱享受一番。

好在那时候宁泽年离开，像他们这种边缘人物，也不会有人注意。

倒是如今知道了凶手是谁，也算好事吧。

可偌大的进程，要想找一个吴子签，哪有这么容易，而且还有人在帮他。

没办法，只能从仅有的信息中找到有用的。

可全都看完，也没点用得上。

太离谱了，就像是人间正反，有突然出现，完全没有一点踪迹可言。

况且，一个逃犯，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禄华坡，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让人不由怀疑，其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做到这点，怕是没有现代技术是找不到了。

可，没有摄像头，没有北斗，完犊子。

目光逐渐落在最后的一份密卷上，这是他托王三勇从北镇抚司中取来的，里边是关于吴谋案的具体内容。

前边的没什么意义，毕竟案子是自己破的。倒是后边每个月的籍贯信息，有点作用。

有吴郎中，有高姣，还有吴氏部分人员，比如吴子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