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友？

宁泽年心中疑惑，快速在脑海中搜寻有用的信息，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毫无遗漏。

但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响起面前这人是谁，在哪里见过。只是呵呵捧酒，打着马哈。

直到他瞧见了案几上摆着的诗卷，正是这几日他背的那几首，这才恍然大悟。

吕墨庄也是看出了宁泽年的窘迫，他开口解释：“宁小友，我们在诏狱见过，那日你还念了首诗。”

“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他将诗背了出来。

不可思议，宁泽年有些震惊，这首苏东坡入狱时写的《狱中寄子由二首（其一）》，自己只在诏狱背过一次，此后便连写都没写，然而吕墨庄还能背出来，当真是厉害。

这记忆力，换做隔壁王大爷，估计只会说“马什么梅”“什么冬梅”了。

“吕先生，这诗是我抄的。”宁泽年笑容尴尬，搭在腿上的手无处安放。

穿越者中，抄诗已经不算特别，毕竟不是每个爽文主角都能装着一肚子墨水穿越，做出真正属于自己的诗作。

再说了，李太白，杜少陵，苏东坡……他们的诗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知道，自己无出其右，只能做个文抄公勉强度日。

“抄的？”吕墨庄显然是不信，他将那诗卷摆在二人面前，道：“那这些也是抄的？”

他看了眼诗卷，将那些诗名一一说出：“《秋兴八首（其一）》、《打油诗》、《狱中寄子由二首（其一）》、《清平调》……《蒹葭》……”

还有一首没有名字，出自《水浒传》，故而他说不出。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几首教坊司写给若伊的诗竟然也出现在这，看来那妮子是真藏不住东西。

吕墨庄一愣，接着取来备好的笔墨纸砚，在那诗卷上添加了诗名。

他虽有更好的诗名，但秉承着尊重原著作者的操守，还是等到宁泽年说话才提笔。

但这本由他亲笔所写的诗卷，已经在这一刻价值不菲。

宁泽年捂着脑门，也不再解释，就当是自己写的吧，还望李、杜、苏三位莫怪罪。

停笔，吕墨庄依依不舍的欣赏着诗卷，老脸上笑容未减分毫。

宁泽年见罢，打断老者：“吕先生，不知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吕墨庄放下手中诗卷，看着远方缓缓露头的红霞，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明，他动作细微的将诗卷折叠，接着看向前边的石碑，上边“禄华坡”三字此刻似是焕发着不一样的色彩。

“只是想在临走时，看看我大璃才俊。”

“才俊？我？”宁泽年惊讶的指了指自己，接着一笑：“吕先生，过誉了，宁某不过是一个在尘世间讨生活的小人物罢了。”

他从来都没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所谓才俊，也不过是由几首古诗撑起的包装，没什么稀奇。

世俗之人哪有什么特殊，不过一头、二臂、二腿（或三腿）、一躯而已。

吕墨庄侧头看着宁泽年，眼中竟是赞赏，兴许是刚才的一句话，让他更加确定了眼前之人才是他穷极一生想要寻找的那位。

只可惜生命将至，他没有时间与这少年探讨诗文，这大抵是遗憾吧。

如果现在是在玄幻或者仙侠小说中，这一波啊吕墨庄必然会传授毕生修为，这叫做什么，醍醐灌顶，外挂到账。

他回过头，看着石碑，道：“宁小友可知这是何处？”

何处，山坡而已，但这个山坡不同于其他，因为在这，有那块石碑。

宁泽年无聊时看过京城周围名地的介绍，知道禄华坡的由来。

“大璃开国之初，太祖皇帝邀文圣之后、云麓书院院长前来京城担任祭酒一职，然孔院长不喜官场之事，当场拒绝，但他心知太祖皇帝乃是以为心系苍生的明君，故而雕刻一石碑，送到此处。”

“由此，往北可望见皇宫，往东可望见大璃江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太祖皇帝曾到此，见此碑也是喜爱，故以孔院长之子赐名此坡，名为禄华。”

这便是京城外十八里地，禄华坡的由来。

吕墨庄赞赏的点头，岁月更替，自打仁宗、宣宗之后，禄华坡便逐渐淡出人们视线，故而知道这山坡由来的人愈发少了，除了他每年都会来这一趟外，少有人烟。

而宁泽年却能够说出，后生可畏。

他再次问道：“那宁小友可知，这石碑上刻着什么？”

孔院长送石碑的时候亲自刻字，只是岁月更替，无人知晓。

宁泽年也是，书上没有记着，他也不可能没事到这来，故而摇摇头，略显尴尬。

这位太子太师只是笑了笑，示意宁小旗过去瞧瞧。

后者诧异走了过去。

正面，只有禄华坡三字，是当年太祖皇帝亲自所刻。

太祖皇帝武将出身，笔力强劲，饶是过去这么多年，还是入石三分。

他绕到后方，偌大的石碑上只有四字：“天下苍生。”

苍生，百姓也。

据说这四个字是孔院长亲手所刻。看这字，比太祖皇帝的还要入石几分，迎着风口，岁月侵蚀，竟然还能如此完整，看来那孔院长也是练武的。

也是，那个时代正值北地蛮族肆虐中原，读书人没点看家的本事，连命都保不住，哪还有什么这家那家的。

宁泽年缓缓走回座位，步子很慢。

天下苍生四字虽刻在石碑上，但却被朝向风口，这是何意。他不知道当时安放石碑的人是怎么想的，也不愿猜测当年太祖皇帝看见的时候为何大喜。

只是有些想笑。

他看着一旁的宣纸，鬼使神差的取笔。

吕墨庄虽是不解，但还是看着少年动手，同时念出少年那几行歪歪斜斜的字。

“天地以生生为心，圣人参赞化育，使万物各正其性命，此为天地立心也；建明义理，扶植纲常，此为生民立道也；继绝学，谓缵述道统；开太平，谓有王者起，必取法利泽，垂于万世。”

合而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为苍生，而非苍生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