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中,宁泽年与许宴面对面而坐。
“这是我抄录的钱生二人的口供。”许宴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递给面前小旗。
他摩挲着下巴,继续说道:“王大哥说,钱生是五日前醒来的,不过那时北镇抚司隐瞒,所以我们不知道,王二要晚一些,是昨日。”
宁泽年翻看这手抄口供的内容,上边有几个字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药物控制。
跟他猜想的差不多,两次交手中他也能看出钱生与王二同常人的异样,很明显是被人控制,至于是什么方法,就不得而知了。
但好在北镇抚司不傻,知道依靠太医院。
只是可惜的是,并没有说明是什么药物。
“钱生是半年前被人掳走,据他所说,那日他正跟好友喝完花酒回家,路上就遇见了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袍子中的男人,就是看不清样貌,只依稀记得那个人脸上有道伤疤。”
许百户顿了顿,接着说道:“之后的事我也在记录了不少,总的来说,钱生说的那个荒凉的院子应该就是锦衣卫前指挥使的府邸,那儿你也去过。”
宁泽年点点头,吴指挥使的府邸确实对得上钱生的口供,那也就是凶手作案的第一现场,但奇怪的是为何没有在那搜出作案工具。
这件问题他问过王三勇,可事实就是,整个吴府很干净,什么线索都没有。
看来是有人提前通知。
但他们那日是收到南镇抚司的指示,突然前去,能这么巧?
虽然知道京城中必然有帮凶,但想到这,还是不免起疑心,“会不会与南镇抚司有关,可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从北镇抚司手中夺回主动权?
想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大人,你可知道那日报案说吴府骚动的人是谁?”
那日与钱生交手后,宁泽年有查过整件事情来龙去脉,但奇怪的是,案件卷宗上并没有记载报案人,而他清晰记得,那日他们之所以前去吴府查案,就是因为收到报案说吴府内有鬼哭狼嚎。
大抵是报案人不重要,南镇抚司的官员没有记载,但现在回想起来,宁泽年心里总有种不安,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似乎是有人在刻意引导。
许宴想了想,摇摇头,“我倒是问过,但事后并没有人知道。”
看来许百户也想到这点,至于不了了之,便是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继续往下看去。
王二并非书生,作为农户的他记忆力并没有钱生好,故而他所记得的信息并不多。
其所说的“凶手身上有股很浓的药香,闻之晕眩”一句,也没有太大价值。倒是末尾:
“地方很黑,没有光,那次我迷迷糊糊醒来,听不到一点声音,但后来看见那个绑架我的人带回来一个穿得很富贵的公子,然后我就又昏倒了。”
“我尝试过反抗,但那个人力气很大,一只手就能对付我们。”
穿着富贵的公子想必就是张翰哲了,而后一句,看来凶手是个高手,一只手就能对付十几个成年人,想来该是在七品八品之上。
至于前一句藏着的线索,很难分辨。
环境很暗的地方在京城至少有几百处,而且大多是地牢一类,不过无声的地方,应该不多。
宁泽年对京城不怎么了解,自然无法想到,不过北镇抚司也拿到了这些信息,应该不会轻易放过。
将口供放下,他开始整理起线索。
地牢且有南边种花的土,很安静,这样的地方在京城不过五指之数,可事实是,这些线索并不是在一处地方。
但抛开土这个线索,他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吴指挥使府中是否有密道?”
许宴点点头:“有一条,但北镇抚司的人下去看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如此以来,宁泽年有不知道了。
关押王二等人的地方断然是有不易移动的大型器械,可吴府中并没有任何发现,如此只能说明王二等人是被关在地牢中,可北镇抚司也查过了,并不是。
叹了口气,注意力转到钱生与王二身上。
二人并不是永久性的被控制,而是会清醒,说明这个药物是有一定期限,但二人的状态不同,说明凶手所制的药在不断完善,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两次交手中,笛声并不是一样时长的。
头一回,笛声基本存在,第二次则只是断断续续的几声,这也恰好证明了刚才的那个猜想。
凶手抓了这么多人,怕是在做实验。
如今平静了这么久,就目前来看,没有其他失踪人口的消息,是最好的消息,至少他们都还活着,但看钱生二人的状态,怕是不久后凶手的药就会大成,虽说不知道后者用途究竟是什么,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下意识摸了摸左肩,庆幸这个药不是像伞公司那种,不然他这一口,怕是会成为穿越者中唯一个丧尸了。
他看着满脸惆怅的许宴,本想说出土这个线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个线索并没有发挥作用,自己还跑了一趟东厂。
虽然目前东厂并没有派人搜查,自己也并非不相信许宴,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还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好。
“钱生跟王二现在在哪?”
“北镇抚司。”许百户说道:“毕竟是关键人物,案子没结束前,他们估计是要留在那儿了。”
保护证人一事上,北镇抚司向来做得不错。
二人又坐了许久,沉默着,气氛缓缓变得尴尬。
宁泽年打了个哈欠,忽然起身。
“你去哪?”
“洗个澡,然后睡回去,困。”睡眼惺忪的宁小旗走到一般,突然折返,很认真的说道:“大人,高姣还活着。”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许宴抬起头看着宁泽年的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
宁泽年微微一笑,留下一句“我看见的”,便离开了。
只留下许百户在原地满脸疑惑。
树叶沙沙摇曳,天际不知从哪飘来一朵漆黑的云,遮挡了大片天光。
风,冷了几分。
枝头的鸟儿啄起一只新虫,许宴站起身,抬头望天,喃喃自语:“天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