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年松开高姣,同时尽可能收敛自己的气息。

一般武侠小说都有听声辩位一类的功夫,他不清楚门外郑开会不会,但还是谨慎些。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有些惊讶高姣竟然会出现在东厂,而且看着样子,日子过得比自己都好,羡煞我也。

高姣没了束缚,倒没有立刻大喊着求救。

并非畏惧宁泽年,而是她知道,这或许是她能够离开东厂的救命稻草。

她绕过宁泽年,快步走到门前,推开门,便看见了满脸煞气的郑掌班。

郑开自是对这个囚禁在东厂的女人没好感,对方迟迟没有开门,更是让他恼怒,当即出声质问:“磨蹭什么。”

这高姣也是没什么地位,被这么一问,顿时吓了一跳,哪还有半分稳重,但好在她还记得宁泽年,这才挡在门前,说道:“大人……小女子刚睡下,难免……难免慢了些。”

终究是柔弱女子,心中城府比不上在东厂做事多年的郑开。

对方浑然不理会面前女人的这番说词,只是冷眼看着,冷哼一声,便示意身后的番役进门搜查。

瘦弱的高姣招架不住,只得退到一旁,冷汗直冒,不住的偷瞄屋内情况,完全不敢抬头看向郑开。

“若非厂公要求,你早已经跟你那些奴从死在城郊。”郑开冷冷说道,眼中竟是轻蔑。

他不知道魏厂公为何要将这么一个废物留着,即便这个女人才是吴谋案件的罪魁凶手,可那只是个郎中,其存在与否,难道真能影响到京城大局?

他不懂,肖末也不懂,但既然是厂公的命令,他们二人自然不会违背,若不然,高姣早就死在他的箭下。

番役们也没有在意高姣女子的身份,其所谓隐私更是无人重视,一顿翻找之下,原本整洁的房间顿时变得杂乱。

然而,并没有宁泽年的身影。

“大人,没有人。”番役低着头汇报。

“没有?”郑开眸子睁大,侧头看着高姣,接着袖子一挥,便要进门。

正此时,远处跑来一人,径直冲到郑掌班面前,:“大人,厂公有命。”

“说!”

那人凑上前,低声道:“厂公说,东厂既然没有损失,小毛贼而已,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什么意思,这是让他们撤兵算了。

郑开无法相信这个命令是东厂那位主事人说的话,但来人出示了令牌,这令他不得不相信,即便如此,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何?”

番役沉默许久,待到周围无人,方才开口说道:“大人,王公公来了。”

“王肖?”听到王公公三字,郑开脑海中下意识蹦出这个名字,看番役的样子,似乎还真是那个人。

可平日里这位王公公都是侍奉在陛下身边,为了避嫌,从不踏入东厂,怎么今日又兴致前来,为了什么。

难道是那个小贼?转念他想到了那张百晓堂所制布局图,目光之中多了几分疑惑。

但很快便不再理会。

一切皆有厂公定夺,至于其他的事情,不必操心。

他转身离开,与此同时,东厂内搜寻的番役也都一一撤下。

这次的搜捕,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

众人离开,高姣这才松了口气,但转身瞧见屋内的杂乱,又不由皱眉。

“你还在吗?”她悄声问了一句,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失落之色溢于言表,她没有选择打扫屋子,而是无力的趴在窗格,任由月光洒在身上。

“又是一天……”

……时过四更。

天际似乎有一丝光明。

空无一人的长街,只有被惊醒的鸟雀侧着脑袋,疑惑的看着下边快步穿行的少年。

与上次陆冉夜闯东厂不同,这次宁泽年逃出东厂,身后出奇的竟没有追兵。

莫非是东厂番役傻吧了,只在里头追捕?

他没有时间细想,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当然最主要的是东西到手了。

“嗯?”取出那袋土的瞬间,他忽然发现那封布局图不见了,“落在东厂了?”

也只有这个可能,不过并不会因此折返一趟,不值得。

此刻的他无论是一剑亦或者一箭都无法抵挡。

回卫所的路上,虽偶有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士兵路过,但都有惊无险,只是左手的伤时不时叫唤两下,也算是一种折磨。

卫所中空无一人,原本夜夜都在的许百户今日竟然没有回来,想必还在诏狱吧。

处理好伤口,他仰面躺在座椅上,结束了一天的操劳。

自打自己的家被毁,这几日一直都住在卫所中,虽有些不便,但奈何免费二字的诱惑,再说了,熬个几日,不就能跟着罗总旗离开了吗。

好日子可就在眼前。

侧头看着桌上的那只袋子。

这里头的一点土可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肖末的一剑着实厉害,如果不是自己躲闪及时,怕不只是自己的手臂受伤了。

“强啊,肖掌班。”

东厂果真是藏龙卧虎,这一去就遇见个高手,反观锦衣卫,除了王三勇外,他还这没看见几个能打的。

张士贵?表面上很强,实际上是只弱鸡,虚有其表。

话又说回来,高姣为什么会在东厂,他不是应该离开京城了吗。

宁泽年开始回忆起那日吴府外,许宴对他说的一番话。

许百户也是失策,高姣并没有死,而是被关在了东厂,至于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个侍妾总归是捡回一条命。

“罢了,雨我无瓜。”

杀人偿命。

吴谋案虽然有阿三顶罪,但并不意味着高姣就能全身而退,纵使其中万般缘由,事实如此,莫能雄辩。

“唉……”寂寞的夜里宁泽年不由叹了口气,身上好不容易攒了点私房钱,结果一张布局图就花的一干二净,再次回到一穷二白生活的他突然感觉日子没了盼头。

这种感觉真的像是刚发了工资,就被花被等掏空的痛苦。

他闭上双眼,窗格处吹来的凉风让他不由缩进身上的单衣,又是同样的夜晚,不知从何而起的孤冷竟是让他久久无法入眠。

张开手掌,迎着皎洁的月光,宁泽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