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吃饱喝足的宁泽年换上了飞鱼服，没有选择去教坊司挥霍一番，而是去了南镇抚司。
不同于前朝，大璃的南北镇抚司分别位于京城东西，成相对之势。
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不过在本朝，南镇抚司逐渐从权利中立被剥离开来，相反，北镇抚司愈发强盛。
无论是从人员经费，亦或是从其他方面。
这点宁泽年在踏入南镇抚司大门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
虽是晚间，到了散值的时候，但他看见的都是闲散聊天的锦衣卫，步子很慢，偶有肃穆，也是一笔带过。
甚至是看见他出现，也没人注意。
这迎面扑来的，完全是一股悠闲的气息。
“兄弟，案牍库在哪？”随意找了个锦衣卫问道。
那人指了指身后，低着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了。
这般毫不在意的态度，让宁泽年不由怀疑案牍库里边是不是没啥有用的信息，不然为何会是这般态度。
苦笑着摇头，往里走去，不一会便到了地方。
天色有些暗淡，案牍库所在的院子却只点亮了几盏油灯。
守卫的人也不多，细细数来，也就七八校尉。
不过这些校尉可不是如他的那卫所中的一样，佩戴的虽也不是绣春刀，但并非烧火棍，而是军中刀械。
“大人，此处是锦衣卫案牍库重地，若没什么事，还请大人离开。”
宁泽年虽未佩戴绣春刀，但身上的黑色飞鱼服彰显了他的身份，在场只是校尉，按照官阶，倒是他高一些。
他笑了笑，取出许宴的腰牌，说道：“有些事要找点东西，还望兄弟行个方便。”
也没行不行方便的，既然有百户腰牌，那他们自然是放行，南镇抚司不必北镇抚司，没有这么多规矩。
那校尉瞧见百户腰牌，接着从腰间拿出钥匙，笑着说道：“大人轻便。”
他取过一盏小灯，递给宁泽年：“里边天干物燥的，还请大人小心些，虽然这些个档案不如北镇抚司贵重，但若出了岔子，小的也不好交代。”
“自然。”
一笑，便提着灯走了进去。
一推开门，便是股陈年木头呛鼻的味道，手指擦过木架，便能感受到其上厚厚的灰尘。
宁泽年抬起头，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高耸木架，上头密密麻麻的档案让人不由头疼。
太真实了。
这要是找，一年都找不到。
“校尉，这里头的档案这么多，你们平日是如何寻找的？”
门外校尉听见声响，回答道：“大人说笑了，咱们又不是北镇抚司，不怎么找。”
好家伙，这么懒吗。
“那你们如何知道各个档案摆放的位置？”
那校尉嘿嘿一笑，“大人，你想找哪个，小的可以试试。”
宁泽年沉思片刻，问道：“裴家的有吗？”
“裴家？”校尉愣了愣，一时间还在想是哪个裴家，但在京城，好像只有那个裴家，“是那个裴家吗？”
“对，就是那个裴家。”
“这……”校尉犯了难，“大人，你若是想看裴家的，只能去北镇抚司了。”
这不是秘密，京城世家的档案分为三份，其一为存放在世家祠堂的族谱，此为最原始。其二则是东厂与北镇抚司的那两份，记录的是各个世家的密辛，自然，其中也包括了这些世家在大璃的每一点信息。
而南镇抚司，没资格。
听到北镇抚司，宁泽年无奈了，许宴的腰牌可进不了北镇抚司的案牍库。
罢了，只能先把裴家的这段搁着。
那校尉此刻心中不住犯嘀咕，该不会裴家犯了什么事，不然怎会有人突然来查。
“江南那边的有吗？”宁泽年再次问道。
京城作为大璃中心，自然是收集了大璃境内各个地方的档案，其中大多是由地方收录，在整理后送到京城，故而他不必千里迢迢赶去江南。
提起江南，也不过是因为那个梦中出现了这个名字，同时他有种直觉，这或许是他寻找真相的开始。
“这倒是有。”校尉站在门外，想了一会，说道：“在最里头的排，自下而上，是江南一代近些年发生的。”
他没有进去，而是在外头，案牍库有规矩，凡是进去的人都得有百户以上官员的腰牌，不然，即便是守卫的校尉力士，也不得入内。
言归正传，得到指引，不一会宁泽年便找到了。
木架之上，是沾满落灰的木牌，依稀能够看出上边的三个字——江南道。
大璃沿用前朝道州县制度，江南道，便是十道之一。
随意取来面前的一册，吹去上头的灰尘，他缓缓打开。
万宝八年。
前朝的。
如今的永寿十八年，永寿帝任性，十八年来没有更换年号，所以按照年代计算，应该是十七年前，也就是原主出生的那一年。
而万宝十年距离永寿一年，期间隔了五年。
“嗯？”本要将其放回的他忽然注意到了手中档案一段。
“万宝八年春，原江南富商宁观年之子重回苏州，开设宁氏商行同年九月，宁氏重回江南道富商前十位。”
只此一句。
江南向来富庶，能在那成为前十位的富商，并不简单，这等用于福布斯榜了。
而宁氏，看来就是宁泽年的家族了，只是如此庞然的一个家族，怎么会突然销声匿迹。
这单凭一个吴子签，很难做到。
将其放回，一步一步点数着。
“万宝九年，万宝十年……永寿一年……江南道。”
大抵是永寿一年新帝登基，故而那段时间的档案格外繁杂。
“江南道苏州府其一，江南道苏州府其二……江南道苏州府其四……其五。”
“等等，第三卷呢？”还以为是自己数错了，宁泽年又寻了一遍，可事实证明，的确没有那一册。
他快速翻看了另外几册，按照顺序，从江南道润州，常州，接着到苏州，之后是湖州，可现实是，并没有苏州。
有问题……所有的不正常必然存在一定程度的人为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