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窗格,沙沙作响。

宁泽年咀嚼着肉脯,品尝着美味。

这似乎是他这么多年来再次吃到家人所做的食物,虽然罗家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与前世一样,自己的身世都是父母双亡。

“小宁,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吃着,罗康平突然再次发问,宁泽年身子一僵,手悬在空中。

什么情况,这又是试探?

他可以肯定,罗康平断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然刚才在里屋,不会突然发问,而此刻,又是问日子。

他怎么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穿越的时候丢失了大部分原主的记忆。

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罗康平的手缓缓从桌下伸去,紧接着一点点抬起,宁泽年的神经绷紧,握着筷子的手随时准备动手。

如果身份暴露了,那他只能……等会,暴露了又怎么样,穿越这事本就玄乎,只要自己死不承认,谁又会想到如今的宁泽年已经不是曾经的宁泽年呢。

“罗叔……”

正要开口,忽然罗康平便将一只小盒摆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宁泽年问道。

罗康平不善言辞,罗夫人笑了笑,开口解释:“今个是小宁你的生辰,这啊,是你罗叔去城外万安寺给你求来的平安福。”

“你们在锦衣卫办差的,成天舞刀弄枪,这个放在身边,图个心安。”

生辰,宁泽年完全不记得,不单单是在原主的记忆力也没有出现过这两个字,连他前世,穿越前的那几年,自己似乎也与生日没了关系。

他颤抖着接过小盒,打开盖子。

平平无奇的平安福。

“岁岁平安。”

他的鼻尖一酸,心里五味杂陈。看着盒中的锦袋,口中一时间不知是甜还是苦。

“年哥哥,你怎么哭了?”稚嫩的声音传来。

宁泽年侧过头藏起小盒与情绪,挤出一抹笑容,声音却有点沙哑:“没有,你看错了。”

这是他的生日,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生日,而坐在他面前的却不是亲人。

他只是世间的一粒微尘,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早已经不再渴望温暖,但今日,自己却被缠绕其中。

不知为何,他竟然开始羡慕原主。

“罗叔,谢谢。”

罗康平抚着罗小小的小脑袋,笑了笑:“说什么谢,你在锦衣卫是我带的,理应给你过生辰,再说了,一个平安福算什么。”

确实不算什么。

万安寺在京城这块名气不小,每日前去朝拜的人不计其数,若要求一张平安福,怕是在天没亮起床,接着在城门打开的那一刻离开,即便如此,等到离开,最早也得是正午。

“以后别没事就往教坊司跑,也来陪陪小小,这孩子挺喜欢你的。”罗康平虽依旧微笑,但一抹忧色不可察觉的闪过:“入了夏,我就打算辞了锦衣卫的差事。”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宁泽年下意识问道。

原因其实他知道。

许宴终将是要离开锦衣卫,届时他们卫所便会被吞并甚至划除,卫所内十几人都要面临失业。正是如此,才让这位总旗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其实也是,他们的俸禄不多,与其等着被裁员,倒不如辞离,也算是站着离开。

罗康平道:“没什么,你嫂子跟着我在京城吃了十几年的苦,这几年也干累了,想着不如回老家去。”

“身上攒了点银子,回去了也能开个小店过过日子,罗叔老了,早已经没了曾经的意气。”

用现代话来说,看不见前途,不如早点回家,在京城当北漂,莫得希望。

看的出来,罗康平下了很大决心做这个决定,离去之意也早已产生,许是厌恶了京城的阴谋勾当,许是背井离乡多年,也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都不重要了。

“那我跟罗叔你回去,做个小二。”宁泽年笑着说道。

“也行,到时候等你忙完了自己的事,跟罗叔混。”

自己的事……短短四个字掀起了他的记忆,是啊,他还需要报仇,为自己,为了原主,为了记忆中死在火场中的人。

可那个凶手又在哪呢。

吴子签。

竹林中传授他武功的人说过,屠杀原主全家的人是一个叫做吴子签的京城人,可这几日查完,却发现吴家早已不在,更别说吴子签了。

难道说吴子签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他有感觉,吴子签还活着,可他到底在哪,这就需要进入北镇抚司的案牍库。

只是他一个小旗官,没有进入案牍库的资格。

许宴虽然可以,但盯着这位百户大人的眼睛可不少,跟着他进去,怕是自己会被扒光内/裤,查个底朝天。

很无奈,他不知道如今的京城是否还有吴家的同盟,步履维艰啊。

离开罗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二更,大街上早已没什么人走动。

自打失踪案发生后,虽然官府有心隐瞒,但总有漏风的墙,仅仅一日,这城里大半的人已经知道。

宁泽年倒不在意,如今已然确定自己有些身手,而且还不俗,这是他穿越后唯一的福利。今日与那书生对战后,也是多了几分信心。

在全力以赴的状态下,自己又十足的把握拿下与书生同水平的对手,所以,他却是希望自己能够遇上那绑架二十人的元凶。

如此,立功。

晚风徐凉,空荡荡的街上让他感受到久违的静心,没有霓虹灯的炫目,没有汽车鸣笛的嘈杂,没有过眼云烟般的信息轰炸,所有的所有都显得那么空旷。

回到家中,床榻上已经没了陆冉的身影,看来已经被云莱的人接走。

被褥整齐叠着,各式的家具全新。

桌上有一份信,一百两银子。

他躺在太师椅上,打开信随意翻看两眼。

还是唐景逸先前的那番话,招揽。

摸索着手中信纸,随着烛光中有节奏的起伏。

许久,他将信纸重写放回,闭上眼,嗅着床榻上残留的体香,缓缓入眠。

这一夜,有人眠有人无眠。

惨败的月光下,包裹在黑衣斗篷中的男人随着小太监,入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