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倒是很坦然。

今夜之战,他知道秦军定然有戒备。

知道秦军有弩机连发。

但他凭着赵边军的彪悍,愣是躲过了第一波的弩箭。

身先士卒的一波冲锋,让将士们的战心点燃到了极致。

可不想……

“上将军,要不封锁消息,给邯郸来一份捷报。”

“随后可慢慢周旋。”

“今夜大战,秦军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司马尚咬着牙说道。

“呵呵呵,就实而论,秦军战力今夜是不如我赵军的。”

“若论伤亡,或许秦军士卒会更多一些。”

“本将军两次直面王翦,若多给些机会,或许有取胜的可能……”

“但那秦将王贲,连续斩了我边军六员悍将。”

“若不是本上将军撤的快,怕已经是上了黄泉路了。”

李牧仰天长叹了一声说道。

“那王贲,不是被王翦给罚跪了吗?”

“秦军法度如此森严,王翦又亲临战阵,为何又冲杀上阵?”

司马尚疑惑道。

秦赵两军虽然相隔有距,但两军大营的情况,彼此都能查探到。

秦军大营发生的事情,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李牧决定今夜发动攻击,也是吃准了秦军最猛的虎将王贲不能上阵。

想借此机会一举击败秦军。

谁知,那天神一样威猛的秦军大将王贲竟然出现在了战阵之上。

大战之时,凭的虽是双方的兵力和战力。

但是若是普通将士旗鼓相当,或是差距不大。

拼的就是大将的个人能耐了。

寻常对山东作战,根本体现不出王贲之强悍对战局的影响。

战力差太多了。

“呵呵,不用想都知道,定是那秦军军师陈平。”

“不然,王贲昨日已经被斩了。”

李牧提起陈平,简直是咬牙切齿。

“他即便是秉政大臣,秦军军师,但是也不能干涉上将军军令啊!”

司马尚梗着脖子道。

“别忘记了,他随身带着秦国穆公剑。”

“穆公剑出,如秦王亲临,就便是军令,可以强加干涉。”

“这虽有损上将军的军威,但到了非常时刻,出穆公剑也是情理之中。”

“且战局危机,他用没用穆公剑都两说。”

上将军李牧,对秦国,对秦军的了解,比邯郸局势都清楚。

“这……若是有机会,本将军一定要多剁碎了那陈平!”

司马尚恨恨说道。

“时也命也。”

“边军在云中草原数年苦练,为的就是南下大杀四方,为我大赵国荡平天下。”

“却不想……”

李牧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打仗,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没理由,也没借口。

“报,上将军,战损统计完毕。”

“我军战死士卒一万八千人,重伤五千人,轻伤两万余。”

“秦军战死两万人,重伤和轻伤不祥!”

中军司马匆匆进来禀告。

“呵,果然和本将军所料不差。”

“即刻安抚救治伤兵,把早先邯郸运来的牛羊都宰了,让将士们吃饱喝足。”

“好好休整几天!”

李牧对中军司马道。

“是!”中军司马匆匆出去了。

“上将军,眼下那郭开老狗留给我们的机会不多了。”

“应当在攻一次……”

司马尚带着浓浓的担忧说道。

“呵呵,不用!”

……

两日后,秦赵对决的消息传到邯郸。

邯郸国人愤愤然怒骂,一个个都想放下手里的活计,奔赴井陉和秦军决一死战。

也有人咒骂了军师陈平的十八代祖宗。

更有赵国大商想花重金请墨家高手除掉陈平。

和邯郸国人的情绪不同。

上卿郭开则是满心欢喜,屏退左右,在书房哼起了小调。

李牧战败,罪责难免。

此时下书敦促李牧回邯郸阐明战事,李牧不得不从。

只是,李牧在军中已久,并非文臣那种孱弱的性格。

说不从,便有可能不从。

此事多少有些棘手。

当即焚香沐浴,整理衣冠后,快步往士苍小院去了。

按照惯例,进门就要跪拜。

“大人如今贵为假王,往后不用如此客气。”

“有事,直接唤老夫到前厅即刻!”

正在廊柱下烧烤的士苍说道。

不过他没抬头,正在专心翻转架在火上的羊肉。

连续翻了几番,从脚下拿出一个大铜盘,丢到了对面的位置。

“礼不可废!”

郭开还是拜了一拜,才到了廊柱下。

“假王所来何事啊?”

“让老夫猜猜,该是秦赵大军对决结束了吧?”

“看假王神情,李牧当是败了?”

士苍“呛”一声拔出长剑,一片只有三分熟的羊肉飞到了郭开前的铜盘里。

“先吃两口老夫秘制腌料腌制后,烤出鲜嫩羊肉。”

“谢先生,能吃到先生亲手烤的肉,简直是开的荣幸啊!”

郭开向来对食物很是挑剔。

寻常时候,这种半生不熟的,他绝对不会多看一看。

但这是士苍烤肉。

从脏兮兮、带着些许脚臭味的通盘内,抓起带血丝的羊肉。

狼吞虎咽的下肚,还不忘吧唧了一下嘴巴,“先生的烤肉,简直是人间美味。”

“开此生也是吃遍了天下美食,但都不及先生烤肉……”

“呵呵呵,胡乱烤罢了。”

士苍很是谦逊的说道。

“对了,老夫所猜不错,假王定然是来请教李牧之事吧。”

“担心李牧不尊王命,不来邯郸?”

“即便是以族人性命要挟,李牧也不一定前来邯郸对吗?”

郭开连连说道,“先生所说不差。”

“开正是担心李牧不从王命,不回邯郸。”

起先郭开以为以族人胁迫李牧,李牧必回邯郸。

但思前想后,他发现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李牧常年在军中,十余年间,也未必有一聚。

唯一的儿子,是带在身边的,说不来,还真就不来。

他拿李牧没有任何办法。

除非等一年之后,井陉粮草耗完。

“呵呵呵,假王何必担忧。”

“李牧此人,若有藐视王命之嫌。”

“必不会将邯郸几万守军放在眼中。”

“换做假王是李牧,手握几十万大军,还惧来邯郸?”

士苍伸手从屋内摸出一坛子酒喝了几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