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上将军不是尸位素餐之辈。”

士苍用极具讽刺的话,表扬了栗腹一句。

后者汗颜。

“若秦军攻燕,上将军以为,能战胜否?”

“能撑持几时?”

士苍再度发问。

“秦军大举攻燕,燕军必败。”

“腹以为,最多只能撑持两月。”

栗腹斟酌着回道。

“哼,这谁给你的自信?”

“撑持两月?”

“燕军战力比赵边军更强?”

“蓟城比大梁更坚固?”

士苍一声冷笑之后,接连两问。

栗腹的脸“腾”一下涨红了。

他是燕国上将军,多少得要点儿面子。

总不能说燕军一触即溃吧。

“请先生救命啊!”

栗腹不再回答,而是长跪不起。

“哼,想活命?”

士苍又灌了好几口酒,吐着酒气问道。

“想,想,想!”

栗腹连连说道。

蝼蚁尚且偷生,更不用说他这个权柄无上的上将军了。

“老夫倒是有一法,就怕你不敢。”

士苍冷然说道。

“先生只管说比便是,若是能救燕国,腹无不可做,无不敢做。”

栗腹带着剧烈的颤抖说道。

士苍这么说,定然是有挽救燕国的谋略。

“让燕王死!”

士苍此言一出,栗腹当即就是一个跟头。

要是燕王死了,他不就没根了吗?

老太子姬喜可本就不喜欢他。

要是没了老燕王,他死的比谁都快。

这士苍,莫不是在玩儿他。

“先生此言,是否……”

栗腹小心翼翼的问。

“老夫没说错,你也没听错。”

“就是让燕王死。”

“战国之世,虽礼崩乐坏,但会葬的旧俗依然在。”

“若是燕王薨,燕国上下举行国丧,列国都要前来会葬。”

“国葬期限,可月余、可两三月、也可五七月。”

“这期间,绝对不会兴兵攻伐。”

“即便是秦人野蛮,不顾旧俗,也不会攻打燕国。”

“如此,燕国即可保全。”

士苍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许你以为老夫在胡说。”

“老燕王若是没了,你以何立足?”

“老太子姬喜向来与你不睦,多次投诚未果。”

“没了老王,便是险境。”

“非也,蝼蚁尚且偷生,遑论大权在手的太子喜。”

“若老王不死,燕国上下,岂能有完卵?”

“老王本就靠着丹药吊着一口气,若能换来燕国安宁,想来,太子喜也是异常欢喜的。”

“如此,挽救了燕国,太子喜不会不信任你的。”

“往后,你还是权柄无上的上将军。”

说罢,仰头喝酒。

“这……”

“果真是这个理……”

栗腹逐渐消化了士苍所言。

老王死,燕国生。

他便如同当年力挽狂澜的田单。

可立滔天大功。

“谢先生,谢先生!”

“不过,老王如今精神比此前还要好些,恐怕一时半会儿……”

“哼,老王的女人是送的,老王的丹药是你供的,太医令又和你私交甚笃。”

“你若是让他三更死,他能喘气到五更?”

“诚然,老王毕竟是燕国的王上,让他多享受一阵,也是对的。”

“等邯郸城破,赵国灭亡之时,你再发力也不迟。”

“即便是太子喜知道,也绝对不会说什么。”

“一切,为了燕国!”

“向死而生。”

士苍说完,“咕嘟咕嘟”喝了一坛子兰陵酒。

“老夫去也……”

随即,大脚一剁地,飘然而去。

“腹恭送先生!”

栗腹虔诚跪送。

足足过了盏茶功夫,他才起身。

“名士,到底是名士,士苍先生一席话,本将军真是茅塞顿开啊。”

“向死而生,余事可迎刃而解。”

看着屋外远处,栗腹喃喃说了一句。

“司马,把府中门客,全都喂狗!”

外面候着的司马听到栗腹的命令,打了一个寒颤。

方才他隐约听了几句,应当是市场出了谋划。

本想着那些门客逃过一劫。

可没想到,死得更惨。

门客院中,一众门客已从之前的惊慌中缓过劲儿了。

“来来来,我们共同举爵,感谢士苍先生。”

“感谢从天而降的大气运。”

“咕嘟”

众人美美喝了一口。

“今日虽未帮将军谋划出对策,但我等始终是燕国上将军府的门客。”

“说句不好听的,往后即便是不在上将军府了,走在燕国大地上,任谁都的高看一眼。”

“这话没错,我等日后在燕国,可谓是衣食无忧。”

“呵呵呵,我等的才智和谋略,配得上如此。”

“想想我等给上将军出了多少好谋划。”

“送王美人,不就是我等的谋划吗?”

“哈哈哈,老哥哥说的是,老夫以为,上将军方才不过是急火攻心罢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派人请我等回去陪酒道歉了。”

几轮喝下来,一众门客醉醺醺的开启了自嗨模式。

“司马到……”

就在此时,门客院外响起门子的声音。

“呵呵呵,老夫方才说什么了?”

“上将军这是要陪酒道歉了,果不其然,派司马来了。”

“老夫这几年,谋算还从未出过差池。”

刚才说话的长须老者一脸得意之情。

“哈哈哈,南山客真乃高人也。”

“南山客所谋,断无差错。”

门客们的商业吹捧走了一波。

“都别愣着了,司马都过来了,大家也别让人家请了,走走走。”

南山客一脸得意的说道。

可司马门口便止步了。

身后,是上百名手持兵刃的精锐甲士。

不过,甲士手中,都牵着一只魏獒。

“上将军真是太客气了,不但让甲士列队迎接我等,还要赏獒,真是太客气了。”

“哼!”司马看着这帮吃喝混子,突然冷笑了一声。

他从未有过这种可笑的感觉。

死到临头,还在高度自嗨。

“赏獒?本司马是带獒来用餐!”

司马一挥手。

上百魏獒呲牙咧嘴的扑了进去。

仓促间,有门客拔剑,但门外的甲士在同一时间,端起了弓弩。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齐国,临淄。

正前往后宫陪伴母后的齐王建被匆匆赶来的内侍给叫住了。

“王上,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不知道本王要去见母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