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人无非就是要一场大胜利而已!”
“无非,就是要夺回营垒而已。”
“老臣自当前和老赵人说明。”
就当郭开以为他这杀手锏绝对可以扳回一局的时候,平原君拱手说道。
“好,既然相国大人能说散了老赵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等愿意随相国大人一同前往。”
“请我王恩准。”
郭开何其狡猾。
平原君若是出了大殿,不理会老赵人,直接回府,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要是朝堂诸公一起出去,平原君只能是面对五七万老赵人了。
“准了!”赵王迁心里没想那么多。
只想着放眼朝堂,也只有平原君在老赵人心里十足的威望,他老人家出面,定然是可以的。
“谢我王!”
平原君拱手一礼。
“尔等亲自为相国大人抬竹榻!”
赵王迁喝了一声。
当即有几名大臣亲自抬起了竹榻。
其余人跟着出了大殿,往王城车马场去了。
“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对啊,我赵军此次丢失营垒,上将军李牧罪不可赦。”
“我们要见王上!”
“对,见不到王上,我们就去见平原君,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不然,我等当年没丢在长平的老胳膊老腿要亲自赶往井陉……”
“都别说了,平原君来了。”
“哎呀,没错,是平原君来了,大家都别吵了。”
王城车马场的老赵人,正在闹哄哄时,有人看到平原君坐着竹榻来了。
“平原君!”
“平原君!”
刚才还愤愤然的老赵人看到平原君已经病重到坐竹榻出行的地步,纷纷喊道。
要知道,半年前六国合纵大军攻秦时,平原君还骑马冲锋呢。
这才过了半年,如何就成了这幅样子。
平原君远远的对众人挥了挥手。
到了近前,挣扎着站起来,在左右的搀扶下,走上了一处高台。
“老哥哥,老兄弟们。”
“赵胜知道你们的心里愤怒难平。”
“知道你们怪罪李牧丢失营垒。”
“这,无可辩驳。”
“但赵胜想说的是,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胜负,不代表此战的胜负。”
“李牧是赵胜力荐,才担纲此次抗秦重任,故而,赵军失营垒,赵胜亦有过也!”
“赵胜在此给老哥哥、老兄们赔罪了!”
说话间,平原君深深一躬。
“平原君无罪!”
“不怪平原君!”
“我等老匹夫担待不起啊,平原君何须自责!”
老赵人纷纷还礼,诚惶诚恐。
“然则,丢失营垒,是事实。”
“赵胜要为此负责!”
“来人,抬上来!”
随着赵胜话音落下,人群的后方,赫然上来了一对铠甲鲜明的相国府护卫。
他们肩上扛着一口黝黑的棺材。
老赵人见此,悚然动容。
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
而随着平原君一同前来的朝堂诸公,一个个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想必你们都看到了。”
“赵胜一生戎马,眼下我赵军营垒被夺,就算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夺回我赵军营垒。”
“给赵哥哥,老兄弟,给我赵人一份安心。”
未及平原君话音落下,老赵人已经是红了眼眶,哭作一片。
哗啦啦,没有任何人多说什么,全都跪了下来。
“平原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您为赵国征战一生,何须您再次出征,都是我等唐突了。”
“我等有罪,不该来请愿,万望平原君三思啊。”
老赵人哭喊着,哀求着。
“请平原君三思!”
朝堂诸公也不知是在谁的带领下,纷纷跪下,挡在了平原君身前。
就连郭开,这个老阴人,也不可抑制的跪下了。
他万万没想到,平原君会如此决绝。
养病唯恐不及,平原君却要赶赴前线。
如此大义,赵人如何不感动。
同时,他也明白为何平原君在赵人心底,有如此威望了。
“赵胜生平征战无数,正值国难之际,怎可偷生!”
“即便是死,也要战死在井陉,为我大赵国守住这道防线。”
“开拔!”
平原君铿锵有力几句话说完,推开左右,走向竹塌。
“平原君大义!”
“平原君万岁!”
“平原君万岁!”
赵人无不带着哭腔,高声嘶吼。
及至平原君上了竹榻,已经有大臣们挤过来,换下了抬竹榻的护卫。
亲自抬起了竹榻。
老赵人不甘落后纷纷也拥了上来。
要抢着抬竹榻。
朝堂诸公那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一路出了王城,邯郸老赵人看到黑漆漆的棺材带路,顿时也都明白了。
放下手里的活儿,纷纷跟上,送平原君最后一程。
路过平原君府的时候,诸公人赫然发发现,平原君府已经挂上了白幡。
府邸门口,一众族人全都披麻戴孝,跪地恭送平原君。
这本是很不吉利的事情,但是平原君从不拘泥小节。
他是赵国的柱石、是赵国人心里的精神图腾,也是家族老人。
他知道自己此次定然是有去无回。
活出丧,也算是给自己的安慰。
平原君没有停下,只是含笑看了一眼。
“王上到!”
随着一阵快马疾驰声传来,韩苍那阴柔的声音随之响起。
“停下!”平原君这才让人停下。
“相国大人……”
赵王迁远远的翻身下马,小跑步上前,一句话没说完,便挽住平原君的手臂泣不成声。
原本要赶回白柏仁行宫去操持那些胡女。
可还未出王城,便接到了韩苍的急报。
赵王迁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平原君竟然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为赵国贡献最后一份力量。
心下感喟不已。
“王上……”
平原君挣扎着要起身,但被赵王迁给按住了。
“相国大人,请受本王一拜!”
千言万语,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言罢,便深深一躬。
亲自抬起了竹榻,纠纠往城门去了。
“王上万岁,平原君万岁!”
跟在后面的老赵人全都扯着嗓子嘶吼。
悲怆的无以复加。
出了邯郸北门,黑压压的老赵人已经站满了官道两侧,站满了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