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刺史府出来后,林渊与江漓都胆战心惊,只有林都尉心底无惧,走进客栈后,正等上一个舞女的表演,端坐之间尽是谈笑自若。

舞女的身姿绰约婀娜,颇具有江淮风采,林都尉看了几眼,旁边的喝彩声此起彼伏,直到旅舍的观众都四散而去,他才走进房中。

上楼前他向店主打问到逸江郡的事,那个店主也是从旅客的口中得知的。说到元王替君分忧,承旨暂行政事已近一月,处置了一批贪吏,使得逸江郡,乃至整个江州都焕然一新。

可是依然也带来了些许遗害,就拿近日来说,收拾了官吏却忽视了与贪吏狼狈为奸的不法商贾。元王又准备再次敲打这些商贾时,却遭到了一些大臣的反对。

林都尉听到此处,心中难平,而后面的事情他能料想的来,就与店主相互拱手后上了楼。进入屋中,江漓已经倒头睡了,林渊还拨弄着琴弦。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林渊对于音律一直是钟爱有加,如今又从江州出来,他又想起了林府,所以以此抒情,来排遣愁情。

林都尉隔在门外,就听见了曲声,也不禁驻足,当林都尉走进去时,林渊也将指尖从琴弦上收回来,看着父亲进来,他说道:“刚才要不是父亲摸清现状,我们极有可能会深陷其中。”

林都尉叹息道:“我少从军戎,临机判断安危无数,像吕临这种伎俩也算是见得多了。再说不管当时里面有无埋伏,都要有防范之心。”

此话确实句句在理,林渊虽然熟读兵书,可是像这样遇事判断迅捷,他也是缺少实践。

此时林都尉又问:“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父亲可知道宫廷教坊的《玉玲珑》。”林渊缓缓说来,又带着许多的慨叹。

《玉玲珑》本是沩国乡俗之曲,不过又加之汉国乐师的改编而故为今曲。

今曲以遣离愁,怀故土为意,不过几任汉皇并不青睐此曲,所以从宫禁流向民间也是在常理之中。

而林渊也是偶然学来的,还请教了不少的乐师,最后才勉强学会,但仍然不能弹出极好的效果。刚才的那曲算是他弹出了心声。

林都尉也想到了此曲,不过他认为此曲甚难,没有愁情满怀,纵然弹了也不能真正把握曲意。

于是林都尉又说道:“既然你钟爱此曲,何不再来一遍?”

林渊听着此话,又不觉精神起来,这还是头一次听父亲如此说。林都尉就坐在琴的对面,而林渊起身把江漓睡的房门关上后,坐下来开始抚琴。

琴声悠扬地传出窗户,林都尉静坐于前,听着琴音瑟瑟,也不觉逸兴遄飞。

林都尉忽地想起如今的局面,几乎就摸清了吕临背后掩饰的秘密,这个封疆大吏深受汉皇恩宠,此时看来却是心有不轨。

当林渊弹至一半时,林都尉立马又想起了什么,便打断说道:“如今看来,吕临与沩国那可能会串通一气,甚至已经派人去了江陵……如此一来,我们便需要回去报信。这信未到之前,我们还要继续暗查。”

林渊听着此话,便收起手来,缓缓说道:“那谁人能快马回逸江郡报信,咱们三人之中,父亲是总领此事的主心骨,不可此时离开钟州府,那么就剩下我和江漓……”

林都尉道:“若论身手,江漓与你不分伯仲,而江漓处事谨慎,这点你不如他。”

“那父亲的意思是派遣江漓去了?”

林渊话音里还有些不放心,从钟州返回至逸江郡,要途径岐关,岐关那里都是在吕临的眼皮底下,这进来容易,可出去就难了。

不过自上次进关,林渊观察到虽然岐关守卫森严,可内部依然有所松动,这军卒中矛盾重重,特别是那些被硬招来入伍的佃农,本以稼穑为业,可如今也要离开乡里,与亲属诀别难回。

江漓若要安然回道逸江郡,势必要从中斡旋,而贿赂则是最好的办法,这些守卫的军卒说来也是为财而效命于吕临麾下。

林都尉也知道出岐关的困厄,不过这些事也迟疑不得,这每一刻都在与他人相争,若是时机把握不住,这几日就功亏一篑。

此时林都尉也就道:“让江漓去我很放心,此人虽然出仕未久,但也是韩郡守手下的干吏。不过此时最应该担心的是江漓能不能说服元王。”

“我们辛劳来此,是有圣旨为依托,以元王明晓大义,不会不以为意。再说沩国公主事情耽搁太久,相信元王不会无动于衷。”

此时江漓醒了过来,伴随着一阵咳嗽,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些许,看着窗户前两人相对而坐,推开房门,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俄而又坚定地说:“我愿去逸江郡报信,请二位放心,而且此时我就出城。”

“江漓何不明日一早出发,我和父亲也好送于城门处,江漓兄此去又不知何日是逢期。”

江漓此时拱手道:“快的话三天就能回来,希望我回来时,这里情况不要异变,我会带着朝廷的旨意来。而你们也要见机而动,不要大意。”

林渊与林都尉也同时拱手,一直把江漓送到酒楼下的门口,直到江漓的身影消失后,林都尉伫立着说:“希望江漓途中莫再生事,能带着旨意而来。”

此时夜正深,林都尉只能看见夜中灯火下的暗影,而江漓一身担负,只能用心来感悟。

林都尉一直目送江漓离去许久,才又转身走进酒楼,而旁边的林渊也能感到林都尉寄予了江漓厚望。去往逸江郡报信只是最基本的,不仅要说服元王,还要说服其他朝臣,还有尽可能献上让元王兵不血刃就能入钟州的计策。

林渊知道父亲为人虽然勇武,却与一般武将不同的是他的用心良苦,甚至连自己有时都不能参透全部。

所以自己有时也不必去想太多,只要静静地看着父亲如何行事,再助父亲在困厄中冲破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