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刺史府府门被打开的瞬间,出来的人有吕临以及几个家仆,吕临穿着圆领袍,腰间的玉带浅青,袍下面也系着玉佩,头上束发的官帽更是威风八面,代表着汉国官民区别的凭证。

家仆对着门前拥堵的众人,把众人名字一一写在纸上,并且要核查身份,在刺史府当差最起码不能是犯过事的,而且也不能是贱籍。

除了这些,这些人中也得需志虑忠纯之人。刺史府机密要事众多,也需要有人操持,若是被有心之人泄露,不仅对于钟州是损害,更对于吕临的前途晋升有着莫大的影响。

看着诸多的庶民把刺史府围得水泄不通,吕临不禁又露出微微的笑容,这般场景就好似当年天下士子于帝京参加殿试科考,而走入宫禁宣华门的盛况。

天才英雄皆入吾彀中矣对于君王而言,也是一种幸事,这种幸事可以影射出人心归附,江山永固的盛世之貌。

吕临作为当时的一名应试者,也是亲历此景,不过那时他并未懂得治世要如何驾驭贤才的道理,一晃又过了快二十年,如今关于如何控驭下人他才深谙此理。

吕临站在府门的门槛上,望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群,他几乎看不到后面人的面容,稍后他又坐了下来。而林都尉三人挤在队伍中许久才走出来,林都尉望见吕临就坐在那个家仆的旁侧,俯身看着人员的名单。

林都尉显然对于这群趋炎附势的人是无比憎恶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谁能独立于世外做个不问世事的人呢?

“大人,如今快到黄昏了,我们稍等一会儿再潜进府中。”江漓的话提醒了林都尉,林都尉看着周围已经逐渐暗淡下来,而府门前的应试者还熙攘着。

三人在一家酒楼前蛰伏下来后,江漓先是拿着扇子无精打采地搧了起来,而后又望着远处巷子里往来阑珊的人影,不禁又说:“这钟州府夜晚看起来十分安谧,我观察了好多日,几乎就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吕临在钟州当政之初,也算是颇有干绩。”

林都尉的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让江漓想到一个廉政的地方大员是如何一步步沦为贪吏的。

林渊此时也道:“许多官吏心性本来也不坏,不过随着权力的扩大就无法再安贫乐道了。”

林都尉此时便叹息道:“谁人能像韩郡守那样呢?一生只系民众,还曾说兴国安邦要从小吏做起。”

听林都尉如此说来,江漓也不禁想到自己此时也正是微末小吏,受韩郡守指点提携才有了今天,不禁又语塞。

此时林都尉等了半天,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就说:“你们看此时的天色,可以行动了吧。”

林都尉是在征求二人的意见,江漓朝着刺史府的府门看去,刚才拥挤的人群都消失不见了,门口连驻守的士卒也半醒半睡。

林渊拍案而起,问道:“都听父亲的吩咐,我们该如何做?”

林都尉此时眼光锐利地说:“我观察了好些天,发现刺史府有个侧门,只不过废弃了已久。”

“父亲的意思是……从那个侧门入府?”

江漓此时并无主意,而林渊又质疑道:“不能翻墙而入吗?我们带了绳索。”

林渊说罢,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绳索,林都尉见状点点头且说道:“如此也好。”

三人朝着刺史府的红墙走过去,从这里上去便是后衙,林都尉深知这后衙最可能与沩国公主有关系。

江漓首先抓着绳索,爬了上去,看着灯火煌煌的府内后衙,整个后衙的院子中出奇的静。于是三人顺着墙壁悄悄地潜入一间屋子外。

此时月明星稀,而且耳边听不到其他的杂音,三人正对着的屋子里似乎还有些灯光,林都尉三人在外面细听,却发觉这是吕临的声音。

不过吕临话音极微弱,三人只是听见什么渡江之事,在后面就没有什么重点了,林都尉担心三人行踪暴露,就不敢在此多待,找到沩国公主才是上策。

从这间屋子绕出去,三人便看到花园中来了一队侍女,就掩藏在花丛中不敢言语。林都尉看得真切,这些侍女端着未洗浣的衣物,而且这些衣物更像是府中显耀之人的。

刺史府中唯一可以有如此待遇的,也就是吕临了,不过吕临的屋子与这个路线相悖,而照此景来看,府中应有身份更为重要之人。

想到此处,林都尉脑中不禁乱作一团,吕临若是私藏沩国公主,其后果不言而喻。

当这一队侍女走开后,林都尉才从草丛中起来,看着几步之外的石拱门驻足不前,他已经料定拱门后的那间屋子定是沩国公主的藏身地。

此时距离沩国公主不过是咫尺之间,他却犹豫着,每跨一步就有一步的危险,吕临定是在后面布置了重兵。

忽然间,他又意识到了什么,拉起林渊与江漓边疾步走边说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先出去再说。”

林渊和江漓只顾着往刚才的地方跑去,三人脚步轻盈地翻出府中的墙,走出几十步后才停下来。

林渊气喘吁吁地说:“父亲是怀疑里面有埋伏?”

林都尉点点头道:“吕临养兵千日,为得就是最后的收网。如今看来已经真相大白,吕临罪状令我等唏嘘。”

“那此时我们该怎么办?要返回逸江郡吗?”

林都尉摇摇头,说:“此时只是初步判断其有罪,至于人证物证何在,还是个问题?我看只有从王微奇身上来攫取那些已尘封的证据。”

江漓道:“为什么不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于元王那里,光靠我们几个想要推倒吕临太难了吧。”

林都尉稍微迟疑后又说:“如果让天下都知道了吕临的叛心,这样一来吕临势必要举起大旗而联合沩国诸王,那时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说到底还是要凭着三人之力来对抗吕临,这是江漓不敢想的,不过又是不能推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