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州府俨然风俗不同于江州,林渊记得昨夜的大闸蟹入口后满是清香,大加赞叹此处风貌。而江漓吃后并无感触,只是与林都尉说了下自己在钟州府的见闻。
当林渊与江漓在酒楼中醒来时,林渊已想不起昨夜酒后的经历,自己本来不胜酒力,只见喝下去几杯后,就腹中难受。
本来是要在那里观察刺史府的动向,可是也不能坐着干等,要掩人耳目,林渊就装着喝起酒来。林都尉与江漓盯着刺史府的门丝毫不敢有所松动,许久之后从府内出来一个商贾。
夜中略有些寒意,而这个商贾一出来就上了马车,随之消失在深巷里。林都尉昨夜忖思着这个人的身份,能与刺史府交结的商贾,必是不凡。
此时三人起来后,林都尉又忽然想到那个商贾实为可疑,官商交往甚密也不算什么,只要不互相牟利即可。不过依照昨夜的场景中看,林都尉不相信其间没有私情。
林都尉一想到此处便对着林渊与江漓说:“吕临次次向朝廷进贡都是居于数州之最,若是没有商贾的支持哪能次次让汉皇娱心悦目,你二人现在随我去一个地方,查个究竟。”
林渊知道父亲意欲何为,就说道:“这吕临团结的商贾必然是销毁证据,肯定不会轻易被父亲抓住把柄。若是打草惊蛇,则吕临必会重视。”
林都尉没有听取林渊的意思,而是走出酒楼,江漓与林渊也紧随其后。这一条街上店铺鳞次栉比,青石板的路面上直通远处的石桥。
石桥上站着一个穿着锦衣的官吏,旁边是一位书童为他撑着伞,此人眼中看着远处静默不言。此时风卷着江潮的味道从远处席卷过来,酒楼的旗子摇晃不止。
街上的人有的抓好毡帽,衣带飘飞不定,都急忙向着深巷里跑,林都尉却看见那个身着锦衣的官吏丝毫不动,走上前去发现那个官吏在看着远处江边的渡口。
林都尉对着身后二人说:“那边的江头十分危险啊。”
“可是整个江边有上百艘船舶,包括官府征用的与民营的,要是出了意外,这钟州府的损失就太大了。”
此时空中除了风声大作,暴雨也接踵而来,林渊刚说完话,就被雨打湿了双眼,前面是朦胧一片,那个官吏与童子也从桥上跑了,霎时踪迹全无。
林都尉三人在一间屋舍前避雨,看着雨越下越大,眼前几乎像雨幕一般。林都尉回头看到屋舍的门是上锁的,而这个宅院也不像是普通人家,从门缝里望进去,里面甚至有些气派。
林渊此时说道:“钟州府的气候真是反复无常,今天刚出来就碰到这般大雨。”
江漓冷静地说:“城中百姓可以檐下避雨,而江上的船舶岂不是遭殃了,如此急骤风雨,等雨后岸边必然是一片狼藉。”
林渊此时也叹息道:“这钟州毗邻江边,据说此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横灾暴殄天物,幸得钟州府中的百姓已经习以平常,都是见怪不怪了。”
林都尉此时想着刚才的那个官吏,观其衣着也不像是微末小吏,像是个有头有脸的一方郡守,只不过相距太远看得不甚清楚。
此人能屈尊在风雨地里来往,说明还是个爱民之官,可见钟州的局势并未像想象中一样那么昏暗。
钟州虽说受吕临辖治,可底下的官吏不一定都被买通,所以有些人看似俯首听命,却可能不服吕临只手遮天,吕临也不能一一应付。
这自古臣服人者皆重人之恩威,是以德服人,并不是强力压制,也不是咄咄逼人。
林都尉此时又似乎醍醐灌顶,想到可以与这些人合谋查出吕临那些不为人知的秘事,所以心中一经触动,就不禁说道:“刚才的那个官吏正可以为我所用。”
“父亲认为钟州还有与吕临有持不同政见的人,可是就算这样此人未必甘心与我们合作。”
林渊觉得林都尉还是高兴的太早了,毕竟这钟州府之地吕临掌控多年,自己手下的官吏他应该是了如指掌。
江漓此时静静地听后道:“其实林叔叔这个建议可行,我想等雨停后我们去一趟江边,那个官吏说不定就在那里。”
“江漓此话直入我心,等雨停后此人定会去江边观察实情。”
此时雨势比刚刚弱了下来,风已经彻底失去凌厉的阵势,只有凉风微微袭来,也能听见屋顶上的嘀嗒的密集声。远处烟雨朦胧,几乎看不到远处的小山,时而又有鸟飞过来,一阵鸣叫的脆声充斥了天际。
暴雨如注的天空上有层暗云,甚至死寂地逼近地面,整个地面如夜般的昏暗,站在檐下的人看着远方不是十分清楚。
此时林渊推了推江漓说:“来到钟州府后我吃了大闸蟹,也看到了钟州府下雨后的涝灾,经历这些事情后,就应该是最后查出沩国公主的下落了。”
江漓笑道:“林兄看来是希望此事圆满了?”
“你觉得我们不能达到圆满吗?我们是遵照元王殿下的指令,而且当时指令中说,若是未能搜捕到沩国公主,则要处罚不等。”
江漓此时道:“话是如此,可是这很明显李疾与胡荃搜捕沩国公主,动辄以数万大军扼守了各处关隘,搜捕了快一个月都不见下文。而我们连一个兵卒都不给派,如此想来元王未必给予我们厚望。”
林都尉此时对着林渊说:“江漓分析的对,元王殿下确实没有寄予我们多少的厚望,不过我还是曾经的话,纵无人再念及此事,我独往矣。”
林渊一下子就被触动了,父亲本不为名利,而一心想把李疾与胡荃这些禁军将领比下去,证明禁军也有犯难的时候。
此时街巷里跑过来一队州郡的衙兵,领头的将领披着黑袍,头上戴着斗笠,马蹄声由远及近。林都尉边看边说:“这些衙兵此时应该是通往江边,相必吕临此时在府中也关心上了这一情况。”
衙兵接近三人后,一个衙兵过来时细细看着林都尉,而林都尉与那人的目光对峙了瞬间,林都尉忽然问道:“兄弟这是去哪?”
“刚办完急事回府禀告吕刺史。”
“这雨大风急,不是该去江边吗?”
那个士卒停下来说:“江边已有王大人去了,一遇到这样的情景,必然与王微奇王大人相关,他是转运使,兼管一州的江防。”
林都尉还要问询,军卒又继续跟上队伍,跑出了巷口。林都尉又想到这王微奇的身份,他好像听过此人,却不能想出其他。
林渊碰了碰正在思索不解的林都尉,说:“父亲,转运使按照原本职能是不与这险情有关系的,只不过是钟州地形殊异,沿着江河中游。本来只是负责货物转运,粮食调用,此时也只能将这些事情一同包揽。”
“而且只有钟州府的江上贸易最能引人注目,每到夏秋之际,正是舟船往来贸易的最佳时机。”
江漓也道:“不说吕临敛财不止,进贡的货物也是珍奇无二,仅仅转运此事一年下来也足够他这样做了。”
“所以说转运使在钟州不是个肥缺。”林渊说罢,林都尉将手伸入雨中,只有一种轻柔的感觉,整座城都处在朦胧的烟雨中。
林都尉又道:“真正的肥缺是吕临的那个位置,其下面的人只能是服从其意。”
此时光芒微露,冲破了暗云的遮掩,刚才昏暗的远处慢慢的真切起来,林都尉走出檐下,对着两人说道:“去江边看看,说不定那里就是获悉沩国公主踪迹的地方。”
听着林都尉言语急切而又信心满腹,林渊和江漓都听出来,这次林都尉是要把方向转为与吕临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王微奇身上。
几人走出去十来步,渐渐的街巷中的人都多了起来,林渊走在街巷里,心却还沉浸在刚才的话语里。本来今天去的地方暂时没有落定,而那个转运使的出现,恰好让他又深信此行能搜捕到沩国公主的线索。
刚下过雨的街上满目都是狼藉一片,水坑又像一面镜子,浮现着清朗的天际。而再往前看,江漓觉得一切又焕然一新,那酒楼上的酒旗又飘扬起来。
不知哪里的嘈声也开始继续响彻,江漓看想着刚才恢复秩序的街道上,倏忽间又能看到那诗中所称的骢马金络头,锦带佩吴钩的场景。
本是江南吴地,那些豪门大贾穿戴不凡,饰金配银已经都是平常之物,雨后初新的柳梢头下也不缺些丽人,都在水边自赏姿态。或者于河水映面之时,顺手划着这雨后的绿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