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人也是人。
徐半年对于游牧人的遭遇很同情。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扎纸匠，正如老秦所说，万一游牧人真的揭竿起义，受到荼毒的又是谁呢？
不管南庆统治是不是真的差劲儿，在徐半年没想成为一国之君的前提下，战争并不是他所能去掌控的，他只能乘坐这架历史的马车，随着车轮滚滚前行。
治大国如同烹小鲜。
徐半年这会儿只想吃火锅，涮一块羊肉，放进嘴里，暖入胃里。
小思于安，不过如此。
因为晚上有私活儿，老崔老秦并没有喝太多酒，倒是把两腿羊肉消灭得干干净净。
简单收拾一番，老崔说道，“我这一大老爷们儿，在家里吃饭从来不沾水，结果到你这儿，还得自己生火，自己洗锅洗碗，你说这都是什么世道嘛。”
“我觉得小徐应该娶个媳妇儿了。”老秦也表示很无语。
“我也想啊，可谁家姑娘看得上我这种天煞孤星的扎纸匠。”
说到这事儿，老崔老秦沉默不语。
四门之人，无一善终。
现在连徐半年都有点儿相信了，要不然豆腐西施咋就那么个凄惨的身世，甚至到如今都还处于岌岌可危的环境里，徐半年好想问问，有没有前往京都的公差。
而安家妹妹现在也是不知所踪，徐半年考虑着要不要去奇门门口摆个扎纸摊儿，可惜奇门有些神秘，徐半年压根儿不知道人家的山门开在哪个方向。
这算是不得善终吗？
......城东十里。
并不是官道上的城东十里。
而是东偏北的城东十里。
如果不是老秦在前面带路，恐怕任何人都发现不了，在城东偏北，靠近学院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村落。
村落其实也不是很大，看着有十几户人的人样子，这里的人靠着在山里种地打猎过日子，平日里更是极少出来，纵然是出来，也是老秦家的人在城外对接，以物换物。
所以，虽然村子里没有什么特产，但靠着从雪原和山里猎来的猎物，日子过得也还算小康。
只不过，因为村里的老猎户死了，整个村落都挂上了白绫布段，空气中流露着阴郁的气息。
走进村子后，就有人过来迎接老秦。
“这位便是老猎户的儿子。”
可能因为家里死人，心中悲恸的原因，老猎户的儿子并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冲着徐半年点点头，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迎着他们一行人进屋。
刚走进屋，饶是徐半年见惯了尸体，也差点儿忍不住扶墙干呕。
老猎户的尸体被摆在一块破旧的门板上，那场景，就像是前世卖猪肉一样，一块一块的，只是那卖猪肉好歹还是干干净净的，可眼下这门板上，不仅有肉，更有凝固的鲜血，浓郁的血腥味异常刺鼻。
老崔和老秦脸色骤变，看了一眼之后就转身出门。
“你就放心好了，我们镇魂司的扎纸匠能够处理好的。”
站在门外，老秦忍着翻滚的胃液说道。
“我只是想让我爹有个全尸下葬。”
老猎户的儿子声音冰冷得像是雪原上的冰雪。
......关上门。
屋内的长明灯摇曳不停。
在习惯了血腥味之后，徐半年仔细的观察着被咬碎的每一块肉。
“有牙齿撕裂的痕迹，也有利爪抓裂的伤口，只是，这似乎是其他利器造成的！”
一番翻找之后，徐半年拎起一块二刀肉......额，是腿部的肉，伤口平整，一看就不是利爪抓伤，看样子更像是被利刃切开。
有点像是今天涮羊肉的羊肉片。
徐半年从工具箱里取出工具，将老猎户的身体一一缝合，一块肉都没有少。
“这雪原狼王是吃素的吧？”
撕咬撕裂七十二块，利爪抓开九十三快，利刃切开一百零八块。
要真说缺少点儿什么，可能就是流淌在地上凝固的血液。
这雪原狼王不是吃素的是吃什么的？
难不成是拆架二哈投胎转世？
拉开房门，看到三张殷切期待的脸庞，徐半年说道，“尸体是缝好了，只是灵魂却没有。”
......扎纸匠扎纸，修补的是灵魂，收押的也是灵魂。
如果灵魂缺失，老猎户自然是不能轻易下葬的，一旦下葬，灵魂回归尸体，定然会闹出事端，比如，已经下葬的尸体某天突然从坟墓里爬出来四处咬人？比如，在某个雷霆闪耀的夜晚，尸体复活，甚至晋级更凶横的神秘僵尸？
这些都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要不然，镇魂司也不可能要求必须对尸体和鬼魂进行统一处理。
这些，也是镇魂司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同时也是接私活儿的禁忌。
当然了，镇魂司对接私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既然接私活，那就要做好，如果做不好，镇魂司甚至允许扎纸匠临时交由镇魂司处理。
站在一旁的老秦也有些坐蜡，一般来说，人死之后，灵魂基本上不会离尸体太远，即便是因为搬运尸体的原因，灵魂也会对尸体眷念跟随，只要不隔太远，老秦都能够感应到灵魂的存在。
可是，眼下，他却没有感应到任何灵魂波动。
“老猎户是在哪儿死的？”徐半年皱着眉头问道。
老秦也反应过来，连连追问，“对，你爹是在什么地方死的？”
尸体四周没有灵魂，那灵魂自然就在死的地方，除非灵魂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雪原狼王，那是肉食动物，又不是吞噬灵魂的邪魅。
“......死人沟！”老猎户儿子憋了好久才说出来。
“死人沟？那是什么地方？”
徐半年一行人都是城里人，对山里的情况自然不是很清楚。
“在村子北边五十里的地方。”老猎户儿子指着北方。
乌七八黑的，指了也看不见。
“现在带我们过去。”
徐半年心中疑惑重重，一头雪原狼王，在整个连草都不长的雪原上，好不容易碰上一顿鲜美大餐，结果就只是为了把人撕咬成二百七十三块儿。
我就不吃肉，哎，我就是玩儿！
还有就是老猎户身上的伤口，徐半年不确定，那真是只是一头雪原狼王。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他么好不容易有一单业务开张，你给我说就是让我过来缝尸？这业务也不对口啊！
“现在？”老猎户的儿子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难道你不想让你爹魂魄归位？”老秦皱着眉头说道。
老猎户儿子哭丧着脸。
“可是，那是死人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