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钱一开门，看到江河拿着个保温桶，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外。
“那个……姓蒋的……哦不，蒋兄弟，我一时没忍住，吃没了……你那儿还有吗？我……我花钱买！”
跟出来的贺蓝臻刚好听到了江河的话，再看江河一脸的窘态，忍不住噗嗤一笑。
蒋钱回头看了贺蓝臻一眼，心想这姑娘也是有意思，又哭又笑的。
他把江河让进门，又给盛了两大桶的饭菜。
江河要拿钱给他，被蒋钱推了回去。
“哥，这么着可就见外了，之前是我混，小贺也没少去麻烦嫂子。”
贺蓝臻一听这话赶紧点头。
之前蒋钱经常把家里的生活费甚至小君的幼儿园杂费输光，贺蓝臻隔三差五地就去隔壁借钱。
要不是荣华心善，姐弟俩个说不定得饿死了呢。
江河一听这话，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因为他也穷，一样没钱。
“小蒋，真不是哥说你，咱以后改邪归正好好过日子，你看小贺，多好的姑娘，可不能再干那些不是人的事儿了！”
接着，又把蒋钱好一通教育。
蒋钱还能怎么样啊？
听着呗。
等江河说痛快了，满意地提着保温桶走了，蒋钱这才叹口气，回到屋里。
他想了想，今天那一车不能放，一放就卖不出高价了。
他坐回饭桌前，一边吃饭一边想：不然，他来搞个粗加工？
吃完饭，贺蓝臻起身去洗碗，却被蒋钱推着去了里间。
“刚下夜班洗什么碗，快去睡。”说完就自己端起盘子和碗出去洗。
贺蓝臻有些复杂地看着蒋钱的背影：她不明白蒋钱为什么忽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也许真的是看到华姐生产时的不易，幡然醒悟？
贺蓝臻心里有另一个猜测，虽然这个猜测荒谬得很，可她还是觉得……不，这不重要。
蒋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在一天天变好的。
想通这一点，贺蓝臻说服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转身去床上睡下了。
蒋钱洗完了碗，看了看自己放在墙角被塑料布盖着的一车菜，想了想，就起身开始动手。
第二天一早，贺蓝臻和小君是被一阵香味给叫醒的。
不光是他们，连同边几排的家属宿舍都被这股浓郁的香味给叫醒了。
“这是谁家做的好吃的，怎么这么香啊？”
“妈呀，这是炖的肉吗？”
“闻着不像……好像有点鸡蛋的味道……”
“这是煮的什么呀？”
“好像是从这一排传出来的。”
大家一边议论着一边找了过来，就在这时，蒋钱端着一个盖着盖布的大盆推门而出。
他一出来，那香气就更浓了。
“哟，大家都起得这么早啊？还没吃早饭呢吧？快来尝尝我的秘制茶叶蛋。”
蒋钱说着就把盆放到一下水泥台上，一掀开盖布，顿时浓香四溢。
大家定睛一瞧，还真是茶叶蛋啊……一个茶叶蛋怎么会这么香呢？
“我说小蒋，这茶叶蛋是你做的？”
蒋钱点点头，“昨天收菜的时候，从一个老大妈那打听的方子。”
“什么方子能做出这么香的茶蛋啊？”
“你这……你这放的真茶叶啊？这么败家！”
“小蒋，你这茶蛋卖吗？”
蒋钱听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他笑笑说：“卖啊。一块一个。”
“一块一个？妈呀，你这是抢钱吧？什么茶蛋要一块一个？”
“就是，人家市场上最贵也就卖五毛，你这比人家贵一倍啊！”
蒋钱听到大家抱怨，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市场上的茶蛋用的是新鲜花茶吗？您问问，我这可是用茉莉花钱煮的，清香得很。”
“可这也太贵了。”
蒋钱看了一眼抱怨的大姐：“一分价钱一分货啊。大姐，这鸡蛋是我昨天刚收的，煮茶蛋的材料也都货真价实，最重要的是：它香啊！”
没错，最重要的是：它香啊！
香得让人忍不住！
“哎呀不管了，我先买一下尝尝。”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蒋钱一看生意来了，就趁机说：“大伙也都知道我现在卖菜啦。这样，买五个鸡蛋的，可以选一斤绿叶菜，就当我送给大家的。我以前是挺混蛋的，可现在我改邪归正了，大家也都给我做个见证，怎么样？”
“好。”
“好啊好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我的妈呀，这茶蛋是真好吃，小蒋，再给我来五个。”
“是好吃，小蒋，给我来两具个吧，我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贺蓝臻跟小君起床准备出门洗漱，一推门就看到门外围着一群人。
又有人来要账了吗？
贺蓝臻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抱紧了弟弟小君。
结果等了半天，没人谩骂，没人动手，没人进家砸东西，大家都在……买茶蛋？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今天的茶蛋卖完了。”
“卖完了？可我还没没买上呢！”
“得了吧老李，你都吃了俩了，还想买。”
“太香了忍不住嘛，再说，我还得买几个拿回去给我老婆孩子呢……”
“你好歹还吃了两个了，我这只闻听见点味。怎么着？真有这么好吃吗？”
“好吃！太香了，比肉都香！”
“小蒋，你明天还卖不卖了？”
蒋钱微微一笑，“卖，当然卖，等我今天再去收点鸡蛋。”
“那敢情好，那你再多做点，就做这一盆哪儿够啊！”
蒋钱笑着点点头，“那婶子，你看你也没买着，要不你来点菜？这菜是我昨天刚收上来的，新鲜着呢。”
就在贺蓝臻和小君发呆的功夫，茶蛋和菜全都卖光了。
贺蓝臻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有小君耸着鼻子闻了半天，小小声差距姐姐：“姐，什么味儿这么香啊？是他们说的茶蛋吗？”
蒋钱把东西卖完，数了数，竟然卖了二百多……
贺蓝臻看着蒋钱手里的钱，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没有计算器，蒋钱凭着心算自己算了算。
“蓝臻，咱们一共欠多少外债啊？”
贺蓝臻回过神来，起身从床头的枕头里拿出一个小本本。
妈呀，这姑娘可真有意思，账本塞枕头里……
蒋钱接过账本来一看，里面清秀的簪花小楷，一看就让人心生怜爱。
“欠了五百多……怎么欠这么多啊？”
要知道这可是八五年，每人月平均工资也就几十块钱呢。
贺蓝臻摇摇头，又从柜子里拿出个铁盒子，蒋钱接过来打开一看，傻眼。
零零散散十几张，全是借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