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蒋钱现在还不能得罪这群人,跟着一堆混混又在门口抽了会儿烟,吹了一火车牛皮,说好了晚上约牌后就散了。
蒋钱回到屋里,看到角落里的姐弟俩还缩在那儿,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恨。
就疯狗那大嗓门,晚上约牌的事儿他们肯定都听见了。
蒋钱有点解释无能……说什么?说自己只是去应付人家一下?
呵呵,蒋钱心里冷笑:一个赌棍说自己去赌桌上应付一下,换你自己会信吗?
蒋钱看着姐弟俩怨恨的眼神,叹口气,去小厨房找找吃的,准备给他们做顿饭。
厨房里只有几颗葱和半张饼……索性陶罐里还有点猪油,蒋钱就用这几样做了点炒饼。
蒋钱的前世江乾因为自己太过叛逆,早早就离开家到社会打拼,考上大学后因为跟家里大吵一架当着亲爹的面发誓说再也不用家里的一分钱。
江乾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大学为了赚学费和生活费没少打零工,甚至还摆过摊卖过奶茶和早点,更是练得一手好厨艺。
而现在的蒋钱……那就是个吃饱了骂街的主儿,他自己什么时候做过饭啊?
抱着弟弟缩在角落里的贺蓝臻咬了咬嘴唇,心想:他一会儿肯定又会跟自己要钱的。
可她身上最后一分钱都已经被他抢走输干净了啊……
一想到这儿,贺蓝臻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没一会儿,小厨房里就飘出了诱人的香味。
那味道香得让小君都忘了哭,他趴在贺蓝臻怀里小小声说:“姐姐,我饿……”
贺蓝臻这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她也饿得肚子咕咕咕地叫,可是蒋钱从来不做饭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贺蓝臻松开小君,大着胆子往小厨房走去,看到蒋钱正熟练地往盘子里装炒饼。
蒋钱炒完饼,一扭头看到贺蓝臻站在小厨房外怯怯地看着他,便笑了笑,“饿了吧?饿就吃饭。快端出去吧。”
贺蓝臻大着胆子把炒饼端出去,小君偷偷尝了一口,哇,好香!
小家伙实在是饿急了,筷子都等不及用就直接用手抓,可即便是这样,都还想着给姐姐分出一点来留着。
蒋钱注意到这个细节,心想:这么好的姐弟俩怎么就跟着蒋钱这个混球了呢?
他挽起衣袖,发现身上衣服实在太脏了,干脆就脱下来拿到水龙头下去洗。
八十年代的集体宿舍,自来水都在室外,一排房子一排水龙头,一出门,看到水龙头那一堆大妈大姐在洗菜,一看到蒋钱都嫌弃地端着菜盆就回自己屋了。
蒋钱苦笑一声,回屋脱衣服的时候看到胳膊上一大片伤疤,这才想起来他们姐弟是他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那时他还没进城,父母还健在,贺家人那会儿也刚搬来村里不久,就住在自己家的前院,记得贺家人搬来时没见他们卸下多少家具行李,倒是从牛车上搬下一箱一箱的书,着实让蒋钱羡慕。
那时,村里出个念初中的都算是高学历知识分子。
蒋母见了那些书还说,这贺家一看就是书香门第,要是能让咱们钱子去读书,就是入赘了也值了。
也许是出于对读书人的崇拜,也许是本性善良淳朴,蒋家父母对刚搬来的贺家人很是热情,凡事也都照顾有加,两家人慢慢越走越近,连带两家的孩子也跟着亲近起来。
蒋钱也是后来才知道,贺家人祖上原本是这村里最大的一户人家,后来跟着闹革命去了,他们这次回来,是来收回祖宅的。
而贺父来到村里没多久,就成了村里小学的校长。
这样一来,蒋家父母更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蒋钱入赘。而贺家父母则是看在眼里,没点破却也不拒绝,因为贺父也很喜欢聪明机灵的蒋钱。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说不定,蒋钱会在贺家的教导下参加高考,从此改变命运。
只可惜,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把两个家都烧没了。
那天蒋钱凑巧被村里的小伙伴叫去抓知了,听到家里起火拼命往回跑,可也只来得及把贺家姐弟从火场里抱出来……姐弟毫发无伤,蒋钱的半边身子烧掉层皮,他们三个,一夜之间,都成了孤儿。
大概也是从那天起,贺家姐弟就成了蒋钱的小尾巴,他走到哪儿姐弟两个就跟到哪儿。
再后来,家里叔伯看他们没了爹妈,就动了歪心思,伙同村长霸占了他们家的田地和宅基地(房子都烧没了),蒋钱没办法,只得进城投奔姑姑一家。
这样一个自己家都吃不饱的年代,多个人可不是多双筷子那么简单,何况蒋钱还多带了两个人。
姑夫说我帮蒋钱那好歹还是亲戚,那姐弟俩算什么事儿?
于是姑姑把贺家姐弟赶出了门。
蒋钱气不过,自己跑回村里,当着村长和族长的面,愣说父母生前说过要自己入赘贺家,蒋家叔伯们一听,当然高兴地很,他们正愁找不到由头霸占蒋钱家的地和房子,于是暗爽着给蒋钱脱了族籍。
也是从那时起,蒋钱就以贺蓝臻的男人自居,两个半大的孩子,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徒步走了上百里地,来到这个小县城,在陌生的街道上游荡……直到他们看到绢纺厂的招工告示。
这个年代,当工人需要开介绍信,因为工人就意味着铁饭碗,谁家要是能出个工人那是多么光荣的事。
他们没有介绍信,甚至连个户籍证明都没有,只有从村里拿来的身份证明,三个人在厂子大门口睡了几天,差点没饿死,幸好厂子里的一个老领导出差回来看见,用一碗米汤把人救了回来。
在听说了他们三人遭遇后,老领导一时心软,想要帮帮三个孩子。于是自己拖关系给三个人转了档案,帮贺蓝臻和蒋钱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儿,而贺子君被送到托儿所。
如果蒋钱能在工作岗位上好好干,兴许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样……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