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春刚走出门，听到陆长青的喊声，停下脚步。
天上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片刻之间，头上落了一层。
寒风吹来，冷的他打了个寒颤。
今天算是把脸丢尽了，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只想快点逃离。
可是陆长青叫他，他又不能不理会。
就这么站着，背对着房里面的人，他不想回头，不想看那些手下看自己笑话。
太丢人了！
陆长青见他不回头，再次开口：“张厂长，我有话对你说，别急着走啊，你回来一下。”
回去？
回去丢人现眼吗？
张茂春脸色铁青，眼皮乱跳，咬着牙，表情狰狞。
不回头看就知道，后面几十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但也不能这么给个脊背说话。
脸色铁青的慢慢转身，就这一个动作，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当他看到几十双眼睛，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感觉像是夏日中午的烈阳一样刺眼。
脸色不由得火辣辣的难受。
“有话你说。”
陆长青指着王为民道：“我说标签你做不了主，他不一定相信，既然你来了，还是由你亲口告诉他吧！”
亲口承认自己做不了主。
张茂春脸上肌肉抽搐，这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身为厂长无权决定一个小小的标签。
这已经不是打脸。
这是脱了裤子鞭笞啊。
心中几欲疯狂，强忍着怒火，牙缝里蹦出充满怨毒的声音：“你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难堪？
陆长青皱起眉头：“你想多了吧！
我就是想加快步伐，尽快投入生产，让工人兄弟有活干，让大家有饭吃。
而不是走繁琐的流程，十天半月没个结果。
我来不是为了让康柠制药厂多支持一个月，而是满血复活，焕发新的生机。”
这……
这些冠冕堂皇口号，这曾是他经常喊。
此时被陆长青用去。
此时再说什么都是自取自如。
只能照着办了：“王为民，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照做，好好工作，康柠制药厂能不能维持下去，就看你的了。”
阴阳怪气的撂下一句话，说完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钱满仓捂着脸，愣愣的看着，此时他才醒悟过来自己为什么挨打。
自己纯属是撞枪口上了。
心中气的骂娘，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一挥手，领着一群人走了。
周鸿程也快步离开。
刘丽丽也想走，可是她的任务是陪着陆长青，又不能走，此时她对陆长青极为敬畏。
口气大的惊人，竟然说这标签是他的。
连厂长都不放在眼里。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牛的人物。
突然觉得自惭形秽，自己虽然在厂里一枝花，却根本配不上这种人物，暗暗为自己鲁莽行为后悔。
陆长青见人都走了，也不废话，再次对王为民道：“王科长，开始设计标签吧。”
到了此刻，王为民再也无法推脱了：“好，你说要设计什么样的，咱们可是科室都是能人，写写画画的都有几把刷子。”
到此刻，他仍然不想亲自参与，因为这个事情是张茂春反对的，以他对张茂春的了解，谁如果帮忙，以后绝对会被穿小鞋的。
陆长青点点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向他们招手：“来来来，都过来，咱们讨论一下，集思广益。”
八个职员见陆长青发话了，都离开座位，围拢过来。
陆长青直接开始说内容：“标签的内容很简单，其中有两点最重要，一是商标，二是商品名称，先说商品名称。
咱们的商品名叫脑柏金，谁写毛笔字好，先把这几个字写出来，要求很简单，容易辨认，有美感，最好让认识字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八个职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王为民身上。
王为民露出不悦之色：“看我干什么？我的毛笔字不好，你们的毛笔字都不错，你们表现的时候到了，不要藏着掖着。”
其实说起毛笔字，他的水平绝对最高，是书协的会员，曾经得过奖，有自己的特色。
但他不能写，不想被厂长记恨。
几个年级大一点的人似乎都嗅出了别的意思，纷纷摇头回退。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跃跃欲试。
陆长青心里跟明镜一样，毛笔字最是见功夫，年轻人几乎没有写得好的。
众人明显是不想写，他也不在乎，直接开口邀请年轻人：“辛苦你把这几个字写一下。”
王学海有几分兴奋，直接拿出笔墨，提笔就写。
一挥而就，脑柏金三个字跃然纸上。
其他职工看的纷纷摇头，这字完全是临摹的感觉，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说好听一点叫书匠，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抄袭，根本没有一点书法家的气象。
王为民看的直接撇嘴，这种水平，他真的看不下去，太幼稚了。
陆长青把周围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仔细打量三个字。
他的字有王羲之的韵味，还有赵孟頫的笔意，但颇为生涩，而且走的是行书，如果是行文还行，但作为标题，不够庄重。
想了一下，笑着提出建议：“写的挺好的，如果可以，你尽量把字写的接近楷书，但要保住行书的流畅，再写一遍吧。”
挺好？
王为民看向陆长青的眼神露出不屑，这种字挺好？
连欣赏书法的能力都没有。
能够设计出来好看的标签才怪。
王学海听到鼓励，想了一下，再次提笔写出脑柏金三个字。
这一次这三个字容易辨认很多，还有行书的韵味，就是有几笔细节上不太像，落笔的藏锋和收笔的露锋不够美观。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的摇头不已，一副教训的口吻道：“小王啊，你这字拿不出手啊，还要好好下功夫，没有十来年的功夫，哪怕是模仿，你都模仿不出来那种味道。
这个字别说是作为商品标题，就是普通人家写对联，都拿不出手。”
王学海被说的脸一红：“我就是写着玩，抛砖引玉，真要写标题，还要你们来。”
说完退到了一边。
那个男人听他这么说，立刻推辞：“我也不行啊，我哪有这本事啊，写不了啊。”
陆长青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看向其他人，纷纷摇头推辞。
王为民看了一眼手表，笑着道：“到了吃饭点，咱们吃饭去吧，我看一时半会儿讨论不出结果。”
这是都不想写啊。
陆长青看得明白，但这事情必须落实下来，不可能拖到下午，否则趁着中午吃饭时间，几个人联合起来，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你们想看我笑话，那我就先让你们成为笑话。
直接黑着脸道：“结果已经出来，我宣布这次由小王题写商品名称。
你们写不好只能说无能，水平不行，如果是不愿意写，只能说是态度不行。
但你们却嘲笑努力工作的人。
难怪康宁制药厂会倒闭，你们这种态度不倒闭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