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站在门外,面目刚毅。
别看老太君一百多岁了,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堆垒,但是,腰杆挺得很直,手里握着一杆仙鹤的拐杖。
这个模样,这样的神色站在那里,仿佛一座高山,令人仰止,这哪像一个百岁之人,说她六十岁都有人信。
可是,这老太君是实打实的一百多岁,当年那也是一员女将军,与程老令公伉俪情深,共赴战场,威慑北方,后来老令公战死,老太君悲伤不已,就从战场上退了下来。
别看老太君一百多岁,眼不花,耳不聋,精神依然抖擞。
老太君拄着仙鹤拐杖,抬腿迈进了房间,裴仲和程继林连忙施礼。
“裴仲见过老太君。”
“老祖,您怎么来了?”
刘天恩也跟着两个人一起施礼,但是没有说话。
花翠娥一见老太君,差点蹦起来,这是来了救命人,他哭着喊着来到老太君面前,说道:“老太君,您快劝劝您的重孙子吧,这程家现在就他一个顶梁柱了,他要是再上战场,万一有个好歹,程家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老太君没有理睬花翠娥,仍然由着花翠娥拉着自己的衣衫哭诉,他转头看向裴仲,语气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裴尚书为何而来?”
听着老太君的称呼,裴仲心里咯噔一下,以往在帝都的时候,老太君都是称呼裴仲为小裴,因为两家本身就是老乡,又同朝为官,叫裴仲小裴显得很亲。
老话说的好,出了村,一个村的就是老乡,出了县,一个县的就是老乡,出了省,一个省的就是老乡,出了国,一个国家的人就是老乡,出了地球,一个地球上的人就是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是放在这里很不合适,裴仲的后脊梁都出了一层冷汗。
老太君以往都是以小裴称呼裴仲,现在老太君叫上了裴仲的官职,这不是个好现象。
裴仲知道老太君心里有火,但是皇帝给自己下了皇命,一定要把程家请回来,裴仲也只能实话实说:“老太君,皇上念及程家的功勋,特意委派我代表皇上,来请程家回帝都。”
老太君又冷冷的问道:“还有吗?”
“皇上还说,程家离朝,乃是皇家对不起程家,等程家回到帝都,皇上必定亲自登门道歉。”
“还有吗?”
“皇上还说了,恢复程家的一切殊荣,镇国府还给程家留着。”
提到国公这个封号,程家在夏朝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一般皇帝封一个大臣为国公,只要你这个臣子本分,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个封号是不会取消的,而且,在夏朝,封一个国公,只要没有离经叛道,儿子是可以世袭罔替的,例如前一任国公死了,那么下一任国公,可以由儿子继续继承,继续当这个国公。
但是也就是这一个封号,再比如臣子被皇上封一个齐国公,臣子死了,孩子继承,孩子继承的这个封号也得是齐国公。
但程家不是,程家的殊荣都是靠自己争取的。
老令公程开山,开过元勋,封齐国公,二祖,南征北战,封韩国公,程璧镇守北疆,封镇国公,三个人封了三个国公,这就是能耐,全凭着自己的实力得到的殊荣,。
当然,程家还有几位国公,在朝中都是声名显赫的大佬,就连程继林的堂叔程云甲战死后,都被追封为代国公,那可是二十多年前了,其实他堂叔比他也大不了他几岁,那个时候就已经成国公了,虽然是死后追封的,但那也是一种殊荣。
在程家,没有世袭罔替,就是有,程家的子孙也不会去继承,想要殊荣,还得靠自己。
程继林郁闷就郁闷在这里了,程家的老祖都是风云人物,到了自己这一代,自己却只能窝在益州,他心里能没有怨念吗,说出去自己头上顶的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殊荣,但是没有他的份,堂堂七尺男儿出去被人这么说,是个男人就受不了,所以,他是真想去,但是他做不了主,现在只能听老太君的。
老太君听了裴仲的话,再一次问道:“还有吗?”
裴仲就愣住了,该说的自己都说了,这老太君看起来还不满意的样子,难道她心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老太君,我来时皇上就只给我说了这么多,我也是真不知道老太君您心里是怎么想的,您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能做主的我做主,做不主的我告诉皇上,让皇上为你们做主。”
“你刚才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觉得还差点什么吗?”
“差点什么?”裴仲想了半天,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出来,他摇摇头,说道:“请老太君示下,我是真的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就别猜了,裴尚书哪里来的还会哪里去吧。”老太君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裴仲急忙拦住,可不能走啊,这一走裴仲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个时候裴仲连忙给刘天恩使眼色,那意思:该你出场了,你在不出场咱们就得空手回去了。
刘天恩知道裴仲已经尽力了,老太君现在跟打哑谜似的,谁也猜不着她心里的想法,这一次不把程家请回去,刘天恩的事情也不好做。
来的时候跟自己的父皇都说好了,把程家请回去,自己就可以出宫建府,这可是自己的大事,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刘天恩站了出来。
刘天恩来到老太君的面前,二话不说,撩衣就跪下了。
裴仲都懵了,怎么什么也不说就跪下了呢?他也赶紧撩衣跪下。
君都跪下了,哪有臣子站着的道理,虽然刘天恩不是君,但是也皇子,皇子下跪的对象,就只能是皇族的长辈,作为无名无分的臣子,怎么能接受皇子的跪拜呢,所以,裴仲也得撩衣跪下,这是规矩。
这个时候不但裴仲懵,老太君以及程继林夫妇和其他人都懵了,这少年是谁,怎么就跪下了呢。
刘天恩跪下是有道理的,按理说,刘天恩作为皇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给别人下跪的。
按照国法,程家是臣,刘天恩是君,刘天恩是不可能给老太君跪下的,但是按照亲戚的关系,刘天恩下跪就合情合理了。
因为太祖的第二个皇后,就是程家的闺女,被太祖立为皇后,人称程皇后,程皇后育有两个儿子,刘天恩的这一支就是老大的那一脉,所以,刘天恩属于程皇后的第五世孙,他和程家沾亲戚,所以刘天恩下跪,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老太君不知道,不过这个场面让她隐隐约约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的身份不简单,她问道:“你是谁,为何跪我?”
刘天恩还没有说话,裴仲先说道:“老太君,这是当今天子的三殿下,刘天恩。”
啊!
屋里屋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凡是知道规矩的人,都纷纷下跪,就连花翠娥都变老实了,刚才当着刘天恩的面说了那么多皇家的坏话,此刻的她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