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都被罢官了嘴还是这么损,你不也是被陛下罢官了么”。夏言同样笑着的对着夏邦谟说道。

“哈哈哈,我那叫致仕,你是罢官,我和你可不一样”。夏邦谟笑着说道,两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此时就像孩童一般争着斗嘴。

“老家伙,你打算何时离京”?夏言开口问道。

“且住上几日吧,老夫在这京城待了二十多年了,实在舍不得这里,况且老夫又没有陛下降旨派人押送离京”。夏邦谟笑着说道,还不忘了怼夏言一下,因夏言被万寿帝君限三日内离京,并且还有锦衣卫负责押送嘛。

“哈哈哈,你这老家伙与老夫真是斗了一辈子的嘴啊”。夏言大说着道。

就在此时两个锦衣卫将夏言的行李从城门内拉了出来,令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堂堂帝国首相为官三十余载,竟然行李就简简单单一车书。

张成心中暗暗惊道:“这怎么可能,光光每年各个衙门、两京一十三省各地官员的碳敬,冰敬也不止这么一点啊,俗话说三年“清”知府,也得有十万雪花银。他夏言身为帝国首相,比知府高了无数倍,竟然穷成这番模样”。

夏言见张成徐阶等人惊讶的目光,自嘲道:“老夫这也算是家徒四壁书侵坐,为官三十余载,唯一的积蓄便是这一马车的书,就连这京城的宅子也是陛下赏赐的。居正,你当官可千万别学我哦”。

张成摇头笑着道:“元辅大人此话下官可不敢苟同啊,不学您的清正廉洁,难道要去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嘛”?

“呵呵,水至清,则无鱼啊,太过清了就讨人嫌了”。脱下官袍后的夏言,没有的束缚,今日说话也是特别的坦诚,说道:“老夫用这一生印证了一个道理,个人名节与建功立业,就像鱼和熊掌,很难兼得啊”。

听到这个一生刚正不阿,清正廉明的夏言都承认了当今现实的无奈,张成缓缓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百味杂陈,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夏言点了点头后,又紧接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怕你们笑话,原先没权没势的时候,想要书也再不得,二十来年辛辛苦苦下来,也抵不上近些年积攒的多与精”。说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说着暗叹一口气说道:“老夫一生嗜书如命,自我当了这个大明朝的首辅后,知道老夫有这个嗜好的官员们,打着各种旗号给老夫送这些书,近些年多出来的书,皆是一些珍本、古本、甚至还有孤本,这些书放在寻常人家手中或许一文不值,在老夫这可都是一些宝贝啊”。

“哎,现今官场风气如此,官员们也不免一个个巴结上官”,张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整个风气转不过来,谈何中兴大明啊”?夏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居正,临别之际,老夫赠予你一本孤本,这本书虽来路不正,是紧书,却也是如今世上少有”。夏言边说着,边接过夏言递过来的那个木匣子。

张成此时脑海中浮现出:“禁书?莫不是金瓶梅”?心怦怦直跳着,心想道:“这老大人送他这种书干嘛”。

结果待他充满期待的打开这本木匣子,便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泛黄的《孟子》。

张成不禁大失所望,心说道:“您老大人的书不会是被府中哪个下人给掉包了吧,《孟子》这本书这世上可多得是啊”。

“你翻开看看”。夏言好似看懂了张成的表情,微笑的说道:“看看扉页”。

张成闻言便轻轻的掀开扉页,便见这上面印着一行字“钱塘书局绍兴八年印”,张成这才惊呼道:“竟然是宋本”。

“不错”,夏言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拿回去看看吧,跟现行的《孟子》比一比,就会发现,比现本的书中足足多了八十五段。老夫就是看懂了圣人之言,才行如此悖逆不道之事,只怪老夫无能,无法达成先贤之任,致君尧舜。然我辈官员,需将天下百姓、江山社稷放在首位,这是肯定没有错误的”。

张成此时已经来到这大明朝五年了,已经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大明人了。自然是知道在本朝,孟子先生是很不受待见的,其实比起总是站在统治者立场上说话的孔子而言,孟子同志就是个以民为本的大愤青,他所书所写均是以民为重,君为轻的思想,自然是不能讨得统治者的欢心了。

孔子的许多话,都是直接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说的,比如最著名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名言,是什么意思呢?是孔老二的愚民政策,让老百姓变得愚笨起来,不读书、不识字,将读书变成少数士人的阶层的权利,这样老百姓便什么都不懂,只得听着这些士人老爷统治者的忽悠,枪指哪打哪。

所以这句名言啊,被历代统治者都是奉若珍宝,那叫一个心领神会啊,绝对是身体力行,照此执行,坚定不移。

又比如孔子还说过:“其为人也孝悦。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这句话的意思简单的来说便是。人只要孝顺了,就不会犯上作乱。一句话就奠定了历朝历代以孝治天下的基调。

再比如“事君,敬其事,而后食其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教导着为人臣子要多奉献,少索取,更是让统治者们恨不得将其锈在每位官员的官服上面。一直传到几百年后,甚至于外国人都奉为经典。一个叫山姆大叔的统治者,便用他们那边的方言将这句话翻译了过来:“别问国家给你们了什么,先问问你为国家做了什么”。

所以啊,这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无论他们文化程度的高低,兴趣志向的差异,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供奉孔夫子,将孔夫子称为至圣先师。就连将来野猪皮的后代入主中原后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