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他们下手的都是那些四品及四品以下的官员,那些身着绯袍,六部堂官大小九卿、内阁阁老们,他们是不敢这样随意殴打的。

“住手,快住手,吕芳你等竟敢殴打百官”。夏言气的站起来指着吕芳骂道。

“夏阁老请见谅,咱家是奉陛下旨意办事,得罪了”。吕芳也不与夏言斗嘴。一挥手,四个身强力壮的军士抬着一个腰舆便跑了过来,欲将夏言强行抬上送出宫去。

“放肆,你们要干什么”?夏言见那几个身材高大的东厂军士朝他走了过来,连忙厉声大喝道。说话间便已被东厂军士强行按上腰舆抬了出去。

“吕芳,我要弹劾你”。夏言被送出去的那一刻,还嘴里大喊着。

紧接着几位二品及二品以上的官员们均被如法炮制一般,抬了出去。当然了剩余四品及四品以下的官员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等待他们的就是威武雄壮的东厂军士,以及手上包着铁皮倒刺的刑鞭。

不消一会功夫,整个奉天殿便已然是清场完毕,所有官员均已然被赶出午门外,若不是地上还有些许血渍、肉碎,都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骇人听闻殴打百官的事件。

这天申时一刻,正是古代官员下班的时间,约莫下午4点钟左右。宫中最近几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身为内阁司值郎的张成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由于他的级别与工作岗位暂时还参与不了这些政治斗争,所以根本也使不上啥劲。

张成见其他人员,书吏等等均已纷纷离开,便也准备下班回去。恰巧他刚刚走出值房,便见首辅夏言回来了,其一脸怒容,满脸黑气,其后跟着自己的老丈人礼部尚书徐阶,两人的表情也均是一脸严肃,面色很不好看。

张成连忙见礼:“下官见元辅,见过恩师”。

“居正不必多礼,进来关上门”。夏言开口道。

“诺”,张成连忙去沏了两杯茶,恭敬的放在夏言与徐阶的面前,关上了值房的大门。然后站在一旁候着。

“子升,对于营救毛部堂与王给事,你有何看法”?夏言朝徐阶开口问道。

“回禀元辅,陛下出其不意,声东击西下官实在是不知如何下手”。徐阶苦笑道。

“我欲纠结京中文武百官,明日一齐向陛下进谏,释放毛伯温,你怎么看”?夏言说道。

“恩师,这几日百官与陛下的天威已然是碰撞数次,陛下也做出了些许让步,如今罪己诏已然颁布,下官担心若是逼迫过甚,恐引起陛下的天威,再来一次大礼议啊”。徐阶担忧的说道。

“子升迂腐了,致君尧舜乃我辈读书人的目标,岂能因个人荣辱得失而退让呢”?夏言义正言辞的说道。

其实所谓的什么致君尧舜、营救兵部尚书毛伯温等等都是虚的,只有权力之争才是真的,按理来说内阁首辅夏言与晋党魁首毛伯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现在他毛伯温出事了,他夏言应该是在家拍手叫好才是呀,怎么会反而想着去营救他呢?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权力之争,若他毛伯温是通过被百官弹劾,下刑部大牢,经过官方三法司审问,证据确凿定罪的等等正常流程,哪怕最终是判他个株连九族之罪,夏言等一系列文臣是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只能说他毛伯温活该。

墙倒众人推,估计到时候大家都还得争先恐后的上疏弹劾他,给他毛伯温来个最后一击,让他在深渊里再多跌上几米。

但却偏偏不是,他毛伯温是没有经过任何正规司法审判流程,甚至都没有任何文官上奏弹劾,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一封圣旨宣布其罪过,罢官免职,连人都被锦衣卫逮捕下昭狱了,这就等于是触碰了文臣们的底线。大家们平日里无论是争权夺利,相互倾轧都在这个游戏规则中进行。

但他嘉靖帝一出手就代表着君权打破了这个游戏规则,打破了平衡,必然就会引起了文官集团的反感。因为他们都透过了毛伯温的下场,看到了将来自己有可能的下场,属于典型的兔死狐悲。

不然自己将来辛辛苦苦宦海沉浮几十载,与这个斗,与那个斗,好不容易干掉所有政敌了,当上朝中一品大员了,没准几天后就被皇帝一道圣旨给罢免了,说不定还得被砍头,牵连妻儿,这谁能愿意呢?

想当年开国初期,永乐年间解缙的故事大家都知道,那个时期属于君权顶峰时期,大学士解缙服侍永乐帝十数年,结果在一朝失去恩宠的时候,就被皇帝陛下将其下了昭狱。

事隔了多年,永乐皇帝陛下偶尔无意间问了那么一句:“解缙安在”?意思是解缙还活着呢?那一夜天空下着鹅毛大雪,结果当天晚上解缙就被锦衣卫拖出去埋在雪里活活冻死。

相信现在的所有文官们,都不愿意哪一天万寿帝君陛下嘴里无意中冒出一句“毛伯温安在?夏言安在?”,然后半夜里就被锦衣卫给拖出去活埋了吧,所以文官集团自从诞生开始,自永乐年后君权式微开始,就是为了联合起来限制君权。

只有将君权束缚住了,将皇帝陛下变成国家的象征,吉祥物,才能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天下官员的生命安全才能得到保障。所有的文臣们虽然嘴里不承认自己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天天喊着陛下独断朝纲,圣心独裁,其实暗地里都是整的限制君权的这一套。

比如如今的内阁首辅夏言,数次携百官与万寿帝君朱厚熜同志硬杠,他哪里是真的在乎皇帝仅仅下一份罪己诏就能天下太平了?他是通过这件事逼迫嘉靖帝按照他们文官的规则办事,不要越界。

其实就是臣权与君权的争斗,今天臣权逼的你君权让步了,明天就能逼的你再次让步,一次让,就得次次让。

最后皇帝就犹如前朝时期,武宗皇帝朱厚照想在紫禁城中骑马,文官说不行,那就不能骑。武宗皇帝想立后,文官说这个女人来路不明,不行,你得立我们文官们为你千挑万选的大家闺秀为皇后,武宗就只得立文官集团为他选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