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房间，叶飞倚靠窗台抽烟，熊忠勇躺在床上，眯着小眼睛想念马小芳。
“哥，我错了，我不该撒谎骗你。”虎子站得笔直，小脸挤成苦瓜形状道歉。灯光映照下，虎子那短寸的脑袋光秃秃的，显得特别刺眼。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许挤牙膏，老老实实交代，你们到底想去哪里？你们准备找谁打架？还有——有没有女孩子参加，是不是争风吃醋？”
叶飞不搭理虎子，熊忠勇装模作样呵斥，免得虎子冷场尴尬。
只要没有晚班，熊忠勇都会跑到叶飞小木楼蹭吃蹭喝。有时候喝多了，便挤在虎子房间借住一夜。
“我们准备去城北，那里有一个大沙场。上周三，负责人包大头被抓，我去探监，他让我帮忙守着沙场，还给我五千元钱好处费。”
“三天前，张彪的人来沙场找事儿，想霸占沙场。包大头的兄弟不答应，发生冲突。张彪人多，昨天约架，我想带兄弟去帮忙。拿人钱财，给人消灾，出来混，总要讲义气的！”
“我发誓，今晚是第一次。我本来不想去的，哥做正经生意，万一我打伤别人，还要赔钱。可是，我那些兄弟气不过，所以，便准备了铁锹，准备去看看，然后见机行事！”
“没有女人！我年纪小，即便找女朋友，也要找像雨寒姐姐那样的，庸脂俗粉，我看不上。我不是那种花心男人，否则，丢我哥脸。”
“咳——”叶飞被香烟呛了一口，脸皮抽搐两下，依然望着窗外，思考如何教训虎子。
虎子本性不坏，否则，自己也不会烂好心收留他。
可是，虎子人小鬼大，特别会哄人。雨寒备战高考的时候，全靠虎子照顾老太太。
这次升学宴带虎子回大禹村，老姜、老叶被这小子哄得眉开眼笑的。甚至，在全村人面前，已经直接称他叶虎了。
轰走虎子不管，那肯定不行。可是，任由他胡混，去守什么沙场打架，那肯定也不行。虎子可以不读书，没文化，这都不重要，但做人必须老实本分。
在自己面前，虎子乖得像宝宝。可是，在那十一个小屁孩眼里，虎子是老大。
“为了五千元钱，你去拼命，你傻不傻？你哥一顿饭都不止五千元。还有，你帮包大头守什么沙场，那东西有个卵用？你家又不盖房子，要沙场干毛！”
熊忠勇指着虎子的鼻子骂道，“虎子同志，你必须认真深刻反思，否则，你哥不会原谅你的！你个死孩子，真应该送你会大禹村卖水果，让老姜收拾你！”
“你不懂！”虎子撇撇嘴说道，“我哥准备搞房地产，将来盖大楼需要沙子。我问过楚萧大哥，叶氏地产马上要成立了。我没文化，不会看图纸，也不会算账。我琢磨着，搞点儿沙子和红砖帮帮我哥！”
“叶氏地产？”熊忠勇翻翻白眼，抬手推了叶飞一把，“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给我和小芳留一套，两百平顶楼，买一送一就成。”
“想的美！亲是亲，财是财，想住大房子，必须付钱。可以给你九折，再少亏本！”
“死孩子！我和你哥是发小，三岁的时候拜把子，五岁的时候用鸡血签条约，除了老婆不能分享，爹妈都共享。我没要一个单元，已经够客气了！”
“不行！两百米太多！”
“一百五十平，不能再少。等叶氏地产成立，我要做销售总经理！”
“你想的美！我哥辛苦打江山，凭啥让你享受。我拿下沙场，也是有功之臣吧！你去占领南郊砖厂，然后再谈房子的事情。”
“我去！”熊忠勇抓起枕头，扬起手砸过去，虎子伸手接住，想丢回来。瞧见叶飞转身，赶紧放下枕头，立正站好。
“丢不丢人？”叶飞瞪了熊忠勇一眼，“这么大人了，还不如孩子懂事儿！”
“滚犊子！你偷偷摸摸成立公司赚钱，偷偷摸摸立功保送大学，偷偷摸摸包养校花，我说啥了？”
“闭嘴吧，别丢人了！”叶飞推了熊忠勇一把，挺直后背坐好，寒着脸盯着虎子。
“哥，我真想帮你！”
“你过来！”叶飞伸出左手臂，“你能将我拉起来，我就让你帮我做事儿，而且，我保证不生气。”
“真的？”虎子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双手抓住叶飞手腕，低吼一声。
虎子不是温室花朵，跟一群成年乞丐混这么多年，能够活下来，只有脑子，肯定不行的。乞丐这样的群体，没有点力气，即便讨要到吃的喝的，也会被抢走。
虎子拼尽全力，将近两百斤的胶丝袋都能拎起来，更何况叶飞那干瘦的身体。
可是，叶飞像钉子一样坐在床边，嘴里还叼着香烟，纹丝不动。
虎子不甘心，试图扭转叶飞手臂，趁着哥哥疼的时候，再猛然用力。可是，当虎子微微扭动手臂的时候才发现，叶飞的手臂像钢铁一样结实，想移动分毫都困难。
最初的时候，虎子害怕用力过大弄伤叶飞。尝试几次后，虎子火了，拼尽全力，甩着膀子拉扯——可是，叶飞依然寸毫未动。
一刻钟后，虎子满脸大汗，双臂酸软的瘫坐在地上，眼神惊恐而又崇拜的望着叶飞。
“哥，我拉不动！”
“嘿嘿！”熊忠勇傻笑，心想，这办法挺好，等自己伤好了，也用这办法驯服虎子。
“你知道张彪是什么人吗？”叶飞脸上的神色缓和很多，轻声询问。
“临城老大。”虎子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听金龙哥讲，他以前也混社会的，后来被你收服了。张彪老了，临城该换新老大了。”
“胡说八道！”叶飞笑骂，“张彪才四十多岁，人脉广，手下兄弟多，你们去招惹他，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那咋整？咱家盖大楼，不能没沙子。咱妈说了，在外面的时候，兄弟一条心。”
“这都什么啊！”叶飞无语苦笑，也不知道老姜都灌输了什么思想，“男人愿赌服输，我不允许你参与这件事，记住没？”
“嗯！我记住了！明天我把钱送回去！”虎子点头，却又很不甘心的说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沙坑什么的！”
“还没完了？我出钱，盖房子是建筑公司的事情，咱不参与这些烂事儿，现在明白没？”
“那我懂了！不影响盖大楼就成！”虎子满意的咧咧嘴，起身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说道，“哥，盖大楼卖钱，不能随便送人，咱妈说，如果有人管你借钱，你就说都交家里了！”
“滚蛋！”熊忠勇气啊，想抓点儿硬东西扔过去，虎子做了一个鬼脸跑了。
“睡吧！”已经十二点多了，叶飞也累了，起身离开，只剩下熊忠勇骂骂咧咧的嘟囔着房子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