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一中,张铁已经等在路口,叶飞上车以后,直奔临城百货。

张铁最近胖了,穿着一套黑西装,很有职场精英的派头。叶飞坐在副驾驶,目光深邃,神色严肃,没与张铁攀谈开玩笑。

身份变了,张铁也不敢胡言乱语。不到三个月时间,叶飞从一名学生变成商人,拥有两家公司,这在张铁看来,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叶飞打碎了这种不可能,将活生生的事实塞进张铁记忆。

“叶总,我今天做什么?”昨晚接到通知,今天,小飞经贸的所有人赶到临城百货帮忙。

“再叫几辆车子,准备送人。”叶飞淡淡回答,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

昨天早晨,解决完垃圾桶堵门的事情以后,叶飞一直思考原因。前天晚上刚签约,消息还没公布,便发生了垃圾桶堵门的事情,难道这是巧合吗?

不可能!

经商多年,叶飞从不相信巧合。在商场上,一单生意确定前后,一旦有巧合发生,大概率都是陷阱。

秦婉儿故意泄露信息报复,那些未能以低价买到临城百货的对手报复。昨天只是一个警告,自己收到以后,非但没有收手,还利用聚拢的人群高调发布收购成功的信息。

这件事肯定没完,今天是交接的大日子,那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如果不做点儿什么,好意思吗?

“咦,好多人啊!叶总,今天正常营业吗?”张铁的车速减缓,似乎明白了,“啊,不会吧!难道是临城百货的职工聚众闹事?”

“呵呵!”叶飞淡淡的笑了笑,盯着百米之外簇拥的人群。

临城百货门口,此刻聚拢了数百人,里三层,外三层,将进出口堵死。

“车子开不进去,怎么办?”张铁神情紧张,额头微微冒汗,“我马上叫车,万一有人受伤,及时送医院。”

“送医院?”叶飞示意张铁停车,说道,“直接送殡仪馆!”

“啥?叶总,你真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叶飞扭转头,盯着张铁问道,“敢不敢?”

“不敢!不敢!”张铁不敢撒谎,苦笑道,“我只想安心上班,不敢做违法的事情。叶总,你别难为我,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嫂子有孕在身,需要我照顾!”

“哈哈!”叶飞忽然笑了,推门下车,“让你送活人去殡仪馆,又没让你杀人,怕个鸟啊!”

张铁抹了一把额头汗珠,脑子混浆浆的,不至于打打杀杀吧,当众解释安抚,答应一些条件,问题不就解决了?

张铁将问题想简单了。

叶飞下车没多久,先前聚拢的人群骤然收缩,紧接着,便传来骂娘的山呼海啸声浪。

再接下去的一幕,张铁只在电影里见过,临城百货门口冒起黑烟,紧接着,火光窜起十多米高,咒骂呐喊的声音越来越高。

先前敢来维持秩序的城管,片警冲向人群,试图阻拦。可是,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太多,不仅挤不进去,还被人浪推搡着涌向角落。

“砸!”

“向黑心商人叶飞讨还血汗钱!”

“冲啊!”

“你敢打我?——啊——”

……

人们的呼喊汇成一股嘈杂的旋风,兴奋的年轻人挥舞着手臂,用冷嘲热讽的激烈言词互相点燃怒火。不知情的吃瓜群众,想找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欣赏热闹,却在下一秒,被人群浪潮裹挟到狂怒的火焰中心。

刺鼻的柴油黑烟,淌着汗水的惊惧面孔,黑色的泪珠,闪着白光的牙齿,不规则,不和谐的融合成一幅交响画面,映照在朝阳里,显得那样另类。

那几位煽风点火,带头闹事的青年,冲出人群准备逃离,却被十几人围住,打晕,立刻塞进面包车带走警车声,消防车声,急救车声骤然响起,安静祥和的临城县震动了。临城百货发生骚乱,在高考的第一天,如此敏感特殊的日子,居然发生这样的意外,这是赤裸裸打脸!

所长怒了,大队长怒了,局长坐上指挥车疾驰,副市长正在敢来的路上……

一小时不到,嘈杂声消失。

三个半截柴油桶冒着青烟,数十个环卫工人戴着面罩快速清理现场。几十个高压水枪对着人群,可以离开的唯一出口,站着荷枪实弹的武警。

逐一排查身份证,但凡有过案底的无业青年,都会被带离现场。人群一片肃静,排着整齐的队伍,问什么,答什么。

穿着临城百货制服的员工,脸上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名的恐惧。

叶飞来了,站在阳光下,他身后的破碎门窗特别刺眼。

金龙、张虎、徐慧、姚富贵等人都在,朱仁德穿着白大褂,淡定的指挥七位手下善后。

没有死亡,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有人流鼻血,有人擦破皮,有人骨折……万幸,没人死亡!

即便如此,市里的几个大领导都来了。高考这样敏感的日子,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耻辱。

叶飞购买临城百货的合同,各个部门反复查验,打电话询问黄文,询问秦婉儿,核查银行流水……一切手续合法,叶飞购买临城百货,符合所有正规手续。

做出员工解聘决定的,不是叶飞,而是秦婉儿。秦婉儿按照合同约定,足额发放遣散费。从管理层到员工,所有人的工资流水,全都符合程序。

叶飞没有问题,临城百货是受害者。店面受损,停业半个月装修。

这是市委给出的初步决定,叶飞无条件答应。

当市委提出全员接受临城百货职工的时候,叶飞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对不起,我开门做生意,不是做慈善!临城百货是我个人私有财产,我如何运作,那是我个人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没有扩音器,叶飞的声音却很高。那些负责传话的秘书,气得翻白眼,只能灰溜溜的跑回去汇报。

有人害怕乱,叶飞却不怕。

这样一闹,事情反而好办了。否则,又要开会,有要解释安抚,烦都烦死了。

“叶飞太年轻了!”领导不悦,拂袖离去,没有强迫叶飞做什么,同样,也不会再为叶飞做什么。

“年轻人,还需打磨打磨!”人群散了,各层各级的小领导悄悄议论,望向叶飞的目光耐人寻味,有幸灾乐祸,也有敬畏和恐惧。

人群散了,临城百货残破的在阳光下凌乱。

叶飞面色沉重,坐上张铁的车子前往殡仪馆,因为,那里有些活死人需要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