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乙十五年,天下大乱。

帝乙派遣将领南仲率军向西抵御昆夷的进攻,修筑朔方城。其后,帝乙出兵征伐岛夷和淮夷。

小女己妲,生于有苏氏。

生时五凤鸣于宅,异香闻于庭。

族中以为,此乃天后降生之兆。

于是,妾少年时,读大家之术,礼乐、易经、诗词,无所不阅;花与茶道、织绣妆容,无不涉猎。

小女子却唯独爱舞剑。

妾长成后,常笑家父,何为五凤和鸣,莫不是要成为皇后不成?那帝乙已年迈,总不至于不顾人伦纲常,还要纳小女子为妾吧?

家父只是笑曰:天下群豪并起,焉知英豪安在,我家己妲,定要许那一等一的霸王。

妾捂嘴窃喜。

帝乙二十三年,妾八岁,随家父入朝歌,旁人莫不说朝歌之繁荣,真乃天使之都。

吾却感到深深的孤独,和冀州城一样的高墙大院,四角的天空,仿似一只牢笼格子。

吾随父亲,从冀州的格子进入马车格子,行十日,至朝歌皇城。

吾问父亲,我们从一个格子走到另一个格子,所图为何?父亲责怪我,在帝都不宜胡言乱语。

抬头间,看到那翱翔的飞鹰,彼时,我很羡慕它。

又过去三年,帝乙驾崩,寿王帝辛继承大统。

从此,妾再未去过朝歌。

纣王五年,妾已成年,家父欲要为妾招亲。

家父曰:“吾女已长成,妖艳绝天下,才情凌四海,唯有天下第一等霸王,才能与吾女结伉。”

妾笑曰:“我想多陪爹爹几年。”

此时,吾心中怀念,朝歌城那只雄鹰,它是那么自由,它不会被按排,不会被限制,而我,注定要成为父亲招揽人才的工具。

爹爹励精图治,又有大哥苏全忠、名将郑伦辅助,很快把冀州打造成了铁桶一块,并吞并四方,成为一方诸侯。

纣王七年,朝歌城来天使,三番两次传令,命各诸侯进美女以充皇庭,又暗示家父,有苏己妲既已成年,应送往王庭,以悦人皇。

家父犹豫不决,问计于好友崇黑虎与陈塘关总兵李靖,皆曰:“己妲德性幽闲,举止中度,实乃帝都后宫首选,到那时,侯爷为国戚,食天禄,受其显位,永镇冀州,坐享安康,名扬四海,天下莫不欣羡!”

妾于屏风后,瞧见父亲颇为心动,其曰:“二位所言不假,吾女自幼多读圣贤书,琴棋书画、织红女工样样精通,当是那王妃之选!”

次日,苏侯府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家父与二位好友同饮天使之臣入府。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趁着家父与天使酒乐正酣之际,携侍女小蝶出走。

妾素闻纣王即位后,沉湎酒色、穷兵黩武、重刑厚敛、拒谏饰非,是与夏桀并称‘桀纣’的典型暴君,我岂能甘愿委身于他,若是不能寻良人,我苏妲己愿从此孤苦一辈子,与黄灯作伴。

逃出了冀州,到了石头城,终被家父手下郑伦逮着。

妾令小蝶出了石头城,寻解救脱困之法。

苏伦原本与我颇为相熟,我知他性情好酒,每日三餐必有酒。

某日又趁着他酒醉之时,我又逃了去,此去只能前往郦城,先投靠表兄罗贯一家,再作打算。

出城时,偶遇他。

天意总会为你安排一人,或早或晚。

他就像是故意在等我一般,在我从马上摔落之际,他壮硕有力的臂弯,将妾身抱住,不沾染一丝泥尘。

他功夫了得,吓退了郑伦。

妾第一次孤身出城,害怕绿林麻匪,便请他同行,他欣然答应。

妾心中窃喜。

一路同行,他身带一包盐,还有好多调料,抓鸡逮兔,做成了妾从未吃过的美味,我敢说,此等美味,就是皇城帝都,肯定都不曾有人能吃过。

他见闻多广,虽只是江湖浪子,却胸怀天下,不拘一格,他讲的趣事,妾连听都不曾听过,书上亦不曾写过。

小蝶私下里曾认真地说:“良人当如林峯公子!”

我虽责骂于她,却也深深认同。

若是良人如林峯公子,应当能快乐开心一些,再也不怕那高墙大院,不怕那格子一般的牢笼。

妾私下观察,他似乎并不介意妾之身份,妾暗松一口气。

不料,公子身感不适,却是魔眼有召唤,他不得不加快行程,赶往东海。

我虽然不想公子去魔眼冒险,却也阻拦不得。

公子潇洒大度,只是谈笑,不曾对妾表露好感的话行至郦城,短短五日,妾方才见识天下之大,原来高墙外的世界,是这般绚丽多彩。

家兄接待了我等三人,家兄言,要想断了纣王与家父念想,唯有在江东寻以才子。

我断然拒绝,望向林峯,他却兀自歪过头去,妾又心中忐忑,不知如何表达,更不知公子可明我心意。

妾心中纷扰,不知道何时,酒楼里已发生争吵,有两位仙人在一楼大堂打架。

一人称孔宣,一人谓姜尚。

吾深感惶恐。

林峯恰在此时,握住我手,仿佛一股电流传来,我浑身颤栗。

自小书礼告诉我,这是逾越之举,妾乃待字闺中淑女,其为单刀走江湖的奇侠,不该有此逾越。

然,妾心中又不舍挣开,果然,公子也紧紧握着妾的手。

妾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不再害怕。

孔宣喊酒楼小二,小二与罗贯俱不敢出,林峯提酒壶而下,我欲要拉住他,他却挣开了我的手。

他每下一层阶梯,妾的心就多一分纠结。

林公子不但下来酒楼,还打了姜尚。

那姜尚强词夺理,该打。

我却担心公子安危,眼泪盈眶。

公子终究还是要走的,他要去东海,跟云中子、孔宣一起。

我知留他不住,千言万绪无法开口,只得将随身手帕送他,以表妾意。

临行,他将我再次拥入怀中。

我们的相遇,始于他的温暖的怀抱,那时候我们是陌生人。

我们的离别,还是终结于他的怀抱,我们却成了命运捉弄的一对璧人。

我想,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妾定会再勇敢一些,不再思虑淑女教条,要他留下来。

然而现在想这些,已然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