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浓雾笼罩着成都府的上空,太阳还未升起,整个成都府都像是天上的市街一般,云里雾里,亦真亦幻。

而刘府之中也是一片安静,走廊上来往的也只有早起忙碌的仆人,他们发出的声音都很细微,像是怕惊扰到还在梦乡中的刘府主家人般。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后院的宁静,也将徐铭的意识从梦中拉入了现实世界里。

“谁呀,大清早的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徐铭由于昨天救人耗费了太多心神,而昨晚又去了一趟刘安房中,当他回房入睡时已经是后半夜,因此,现在的他可谓是睡意正浓,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直接激起了他的起床气。

“姐夫,是我,快开门啊!”

门外传来了刘安的声音,而且听其语气似乎还挺急切的,像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之事一般。

徐铭闻听此声,顿时来了精神,心头的怒火也刹那间消散,他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天色喃喃道:“已经过去一夜了,莫非刘安已经买下了五百两粮食了?”

这样一想,他胸中原本的怒火瞬间被莫大的喜悦给替代,若是刘安已经买到五百两粮食了,那么他的逃跑计划第一步也算是迈步半步了。

念及此处,徐铭也不再犹豫,而是直接掀开被子,连地上的布鞋都来不及穿,光脚便跑到门口替刘安开了门。

但是当徐铭望见刘安第一眼他便觉得不对劲,此刻刘安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并且在他眉宇间还透露着一丝急切,脸上则满是慌张之色。

他整个人身上非但没有半点办成大事后的喜悦,反倒是有几分大事落空之后,匆忙回家的意思。

“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徐铭目光平静地望着刘安,语气疑惑地询问道。

但刘安并未正面回答徐铭的问话,反而先拱手朝着徐铭行礼,语气极为尊敬,近乎感慨般地说道:“姐夫真乃神算也,原来姐夫不但医术了得,精通古器鉴定,连星象都看得如此准确,弟弟我实在是佩服至极!”

徐铭见刘安对他充满崇拜的神情,以及那满是敬意与感慨的话语,使得本就不清楚情况的他更加迷糊了,刘安这段话中除了对他近乎到极致的推崇,便没有半点任何有用的消息了。

“究竟怎么回事?!”徐铭自然不相信刘安大清早气喘吁吁的跑来,乃是专门为了夸赞他一番,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其中,既然刘安没有向他直接报喜,那多半是要向他报忧。

刘安在徐铭追问完后,便用手握住喉咙,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而提前做准备一样,片刻后,他望着徐铭,语气严肃道:“姐夫,你昨晚说粮食要涨价,让我去抢购,担心有人比我们先一步对吧?”

徐铭闻言点了点头,他的确是这样给刘安说的,但那纯粹是为了忽悠刘安去帮他跑腿找的借口而已,并非是他的真实想法。

“要不我怎么说姐夫你乃是神算呢,你猜我带人出去准备收购粮食时发生了什么?”刘安望着徐铭,神情激动,似乎是在等着徐铭猜出他与一众仆人,昨晚的经历一般。

但是徐铭哪里猜得出来?他又不是真会掐算之法,更不会夜观星象,虽然二者的理论他都懂,但是实践他却全部一窍不通,因此,当他见刘安还在卖关子时,当即便略微生气地回答道:“发生了什么你直说就是,不要在这里给我猜谜!”

刘安感觉到徐铭已经有了几分怒意,于是向着徐铭讪讪一笑,随后便继续道:“昨晚我带着人出去收购粮食,但是我们一夜之间跑遍了半个成都府的米行也没有收到一颗米,跑遍了半个成都府的麦子专卖坊也未收到半颗麦子。”

“你说什么?!”

徐铭闻听此言,脑中思维直接一顿,他已经想过好几种让刘安这幅模样的可能,但是万万未曾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导致。

跑遍半个成都府都未买到一粒米与麦子,这未免也太不符合常识了,要知道整个成都府的粮食储备可是极为丰富的,自唐玄宗时期便开始修筑大量粮仓屯粮,几乎每年都是满仓。

任何一个大粮仓的粮食也足够数十人吃一个月,而整个成都府可是有数百个同规模的粮仓,甚至还有比之更大的,而西川正是水稻原产地之一,刘安怎么可能一粒米都买不到?

同样的,小麦储量在成都府也是个令人惊讶的数字,刘安也不可能一粒也收不到才对。

正是知道这一点,徐铭才会对刘安的话语感到惊诧,这完全与他所想大相径庭,他甚至怀疑刘僻造反计划是不是提前了,而这些粮食都是被他先一步买走了。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现在也不可能急匆匆赶回来,而是在押送托运粮食的马车了”刘安见徐铭一脸诧异的样子,以及不相信他的语气,便继续回答道:“而这收购粮食的人还是成都府名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西川乃至剑南的名人,只要是常年出没于青楼酒肆者,恐怕没有几个人不晓得他。”

徐铭抬起手来摸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柱子,脸上表情也多了丝认真,他在思考刘安说的那个人的具体身份。

但是思来想去,他脑海里蹦出的不是花魁就是头牌,不是头牌就是教坊当红之女,这些都是肉身原主人的记忆,除了女人就是女人,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有足够实力,买光半个成都府粮食之人。

“这个人是谁?多大年纪?什么来头?背景大不大?”

在思考无果后,徐铭只好无奈地朝着刘安进一步询问道。

刘安苦笑了一下,语气颇为无可奈何地回答道:“若是别人还好说,我可以直接带人去抢粮,但是这个人却是剑南酿酒世家第一人,也是剑南最大的财阀之一吴家的家主——吴岳林。”

“吴岳林?”

当刘安说出此名字后,徐铭记忆里也浮现出关于吴岳林的信息,根据肉身原主人的记忆,这个吴岳林乃是西川第一酿酒世家的家主,吴家世代酿酒,他们的酒向来以醇香与辛烈独行西川之地,与西川之地其他香甜微醺的酒大为不同,因此他们的酒,便颇受西川乃至剑南的文人雅客欢迎。

并且吴家还是西川大财阀之一,其富有程度甚至超过了一些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就算是刘僻也不敢轻易触碰其霉头,因为吴家在成都府传承了数百年,而刘府与之相比,底蕴上终究是差了一大截。

因此,刘安才会无可奈何,不然以他的性格,估计早就带人冲到吴家去,将吴家买回去的粮食全部强行搬走了。

“姐夫,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就望着吴家发财干瞪眼吗?”

刘僻望着徐铭,很是不甘心地问道,在他看来徐铭已经说过这粮食乃是要疯涨的东西,那么也就是绝对会疯涨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便是一次大发横财的好机会。

然而,这次机会却因为吴家先他们一步买光了粮食,而贻误了先机,眼看着便要与之失之交臂,刘安怎会甘心?

“你莫要急,难道你忘了吴家最为擅长的乃是什么?”

徐铭丝毫也不急,语气不慌不忙,手中文人扇也缓缓摇动,一点也望不见因买不到粮食而乱了阵脚的意思。

“他们最擅长的?那还用问,自然是酿酒啊,他们的酒卖得又贵,味道又特殊,受到好多世家大族的欢迎,甚至有家族以宴会有他们吴家之酒为基本礼仪。”

刘安基本想都没有想,直接张口便回答道,吴家的酒上至世家大族,下至黎明百姓,基本都知道,就算没有喝过,也听说过。

徐铭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他们擅长酿酒,那我们大可以去他们家逛逛,与吴岳林好好谈谈,看看他愿不愿意将粮食免费送给我。”

徐铭话声刚落,刘安便直接伸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并将另一只手贴在了自己额头上,嘴里轻声道:“没发烧啊!可是为什么会说这种胡话呢?”

被他摸着额头的徐铭听完这句话,顿时满脑子黑线,什么叫胡话?他可没有说胡话!于是他将刘安的手从额头上拿下,语气极为认真道:“我可没有说胡话,你只要跟着我去吴家,我就有办法让他们主动将粮食送给我,就算我不要,他们也会求着我收下!”

刘安自然不信徐铭的话,要知道吴家可是堂堂大财阀,又是西川第一酿酒世家,其酒甚至远销大唐各个藩镇与郡县,这种家族都有着极其强大的自尊心,怎么可能主动送粮食给徐铭?更别说是求徐铭收下了!

“姐夫,要不你再睡会儿吧,我觉得你应该是还没睡够!”刘安嘴里满是担忧地说道,眼神更是如同在关爱一个智障。

“唉,罢了罢了,你若不信就算了,反正吴家我是去定了,你若不去,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说完,徐铭便回屋穿上布鞋,然后便摇着文人扇,踏着轻快步,朝着刘府大门方向而去。

“姐夫,你等等我!”

刘安见徐铭真打算出门,心里有些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徐铭去看看。

二人很快便出了刘府大门,沿着坊间巷道便向着西川大财阀,第一酿酒世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