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的冬天风特别大，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塔松被狂风刮的东倒西歪，白天看着都让人心里有种荒凉的感觉，晚上那“呜呜”的狂啸就更是让人心里瘆得慌了。

主任的一席话，虽然没有给张一波压力，但是也适时地提醒了他和吴晓晓之间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的事情，于是他在自己原本的计划之外增加了一项考研。努力考到蓉城去，好好学习表现优异的话，毕业了争取留在当地工作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样的话，横亘在他们中间那条不可逾越的户口鸿沟不就可以跨越了？

严军以略长的年龄和阅历告诉张一波，考研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工作后再考研，张一波不以为然。严军提醒他就是考到蓉城也未必能留下来，张一波不以为然。严军再提醒他吴晓晓的父母未必会认可他这个外来户，张一波不以为然。

“好吧，那我看沈主任也是白忙活了。”严军拍着张一波的肩膀，告诉他一定要加油千万不要被眼前的障碍所累，既然他们之间一定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主任？什么意思？”张一波不解地看着严军，他不明白这事与医院办公室主任沈主任之间有什么瓜葛？

“你以为安娜真的是正常轮岗啊？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

“什么意思？”

严军迟疑了一下，把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一五一十讲给张一波听。原来安娜是沈主任授意总护士长给换到供应室去的，这事虽然跟周莹莹没有直接关系，可是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周莹莹是书记一家的心肝宝贝，在医院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她父母尤其是她母亲的每一根神经，周母虽然没有在医院上班，但是周莹莹在医院每根脚趾头在鞋里动一下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更别说女儿终身大事这么大的事情了。

张一波被周莹莹“男朋友”的身份周母早就知道了，她总是有办法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张一波的为人处世工作能力家庭背景，实话实说，她对张一波的家庭情况非常不满意，可是她了解自己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在这件事上不会向自己的世俗观念低头，也很清楚在爱情这件事上自己不是女儿的对手。从她私下亲自“考察”张一波和在医院一些“权威人士”那里了解来的情况分析，她有把握认为将来几百里外的张一波家人不会对他们的幸福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她觉得与其逆水行舟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对女儿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睁只眼闭只眼，可是女儿情感变化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随时都在牵扯着她这个母亲敏感的母爱。

周莹莹最近的低落情绪和那些什么“忙”、“没休息好”之类不着边际的谎言，怎么能在老于世故的母亲面前瞒得住呢？周莹莹肯定也不知道自己意气用事拿安娜当了一回假想情敌，这事儿很快就被母亲察觉并且得到了确切可靠的证实。

“她手也伸得太长了吧？”张一波听说周母私下找了沈主任几次，有些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我平时看见沈主任都是笑眯眯的，我从来没有听见他说过谁的坏话？我一直拿他当正人君子。”张一波无法想象瘦高白净，成天见谁都一副谦恭卑微模样年近知命的沈主任，会让总护士长去做这么龌龊的事情，“我不信，再说了，这医院也不是他们家开的，凭什么想干嘛就干嘛？”

“我都跟你说了我也是听来的小道消息，你看看你？沈主任吧，办公室主任，这个医院的几朝元老了，换了几届院长都没人能撼动他的办公室主任位置，此人高明和厉害之处，可想而知。”严军往上扬了扬一双剑眉，“你一天到晚除了手术就是你的吴晓晓，人情世故一点儿都不关心，你以为你们生活在世外桃源啊？还是‘心远地自偏’？小子，想以后出人头地，沈主任的那套哲学，学着点吧你。”

张一波才不管沈主任什么高深莫测的“处事哲学”呢，只知道安娜被莫名其妙地轮岗不是周莹莹的主意，自己在医院无足轻重，现在也只有周莹莹能帮她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再认认真真去求一下周莹莹，帮一下安娜？”

“你没发烧吧？你快省省吧！”严军伸手摸了一下张一波额头，“难怪你和吴晓晓那么投缘，就你俩，哎......你不知道沈主任人送他什么绰号？”

“我管他什么绰号？”

“有人暗地里叫他‘沈一三’。”

“什么‘沈一三’？”

“就是已经平息了的事情，他只要轻轻说上一句话，就跟拿通天棒捅了一个包似的，三天都消不了气。还别说你和周莹莹这事正在火头上呢。”严军拿眼认真看着张一波，嘴角冒着泡，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交了一年多的哥们儿居然这么“愚钝”。

“你别胡说八道，我跟周莹莹啥事也没有。”张一波最痛恨的就是谁把自己和周莹莹捆到一起。

“我信啊，可是除了我谁信呢？估计周莹莹这会儿还在迷茫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吴晓晓呢。”

“我从来没有暗示过她什么......”

严军一听张一波这么说话，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问题是你一开始就没有拒绝人家啊？人家那么喜欢你，自热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咯，何况她家条件那么好，院里院外多少小伙子赶着往上挤还近不了身呢，那她哪知道你是个榆木疙瘩呢？”

“她以前也没说过喜欢我之类的，我怎么直接拒绝啊？我一直告诉她我从来没有吃过她买来的零食也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这些你都是清楚的，你说我这不算拒绝算什么呢？我总不能当着她面把零食扔垃圾箱吧？这多伤人是不是？换了你你说你怎么处理吧？是，我愚钝，你教教我？”张一波听严军这么一分析，心烦意乱起来，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复杂到书记夫人都把收伸到院办主任那里去了。而且一切都是紧锣密鼓悄悄进行的，不是严军告诉自己的话，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他估计周莹莹自己也不知道她母亲会这么不通情理地插手这件事情。他觉得心里真是如火烤般难受。

“那不行，我还是得去找周莹莹。”张一波激动地站了起来，“那要你这么说，她母亲岂不是要把手伸到铁院去了？那样吴晓晓就麻烦了。”

“你省省吧，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把手伸那么长，不过你以后在医院是真得要小心行事，主任昨天找你去，也是对你善意的提醒，主任是爱惜你，以后你可真得要小心了。”严军轻轻叹了一口气，发了一通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微言轻”之类的牢骚，好在他最后说在合适的时候以合适的方式点化一下周莹莹，看能不能阻止她母亲盲目地继续发酵她的母爱。

张一波这才无限感激地长长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