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以前张一波只是在诚恳地劝告周莹莹,让她不要再浪费钱了的话,那么现在张一波真得就是在一本正经地告诉周莹莹,以前的零食他全都给了别人,自己从来不吃零食,自己根本不会领她的情。他盼望着周莹莹生气离开,以后再也不要来找他了,可是没想到周莹莹不仅不生气,反而大大咧咧地根本无所谓:“那我可不管,东西可是丢在你这里的。”说完眯着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打趣地看着张一波尴尬的表情,拍着手笑得直不起腰,“小气鬼,怕我找你还啊?”说完还顺手推了张一波一把,把张一波臊得感觉自己脚都红了,不自觉拿眼往窗外望去,好像吴晓晓无处不在随时都在看着他似的。尽管她从来没有对他表示过什么,但是他打心眼里希望她能对他表示点什么。
张一波每次看到吴晓晓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听着她温柔却不多的话音,就好像置身在一片天籁之境,他感觉那双眼睛犹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让他的心无比快乐地安静下来;他好像听到了缓缓流淌的淙淙溪水声,让他愿意溯源而上,去探寻更美妙的风景。可是吴晓晓总是能够找到无法辩驳的理由,拒绝让他为她治眼睛,他为不能冠冕堂皇地像欣赏一副艺术品那样气定神闲地好好看看她而失落,但是心里又有一股无人阻止的力量让他对她的爱慕与日俱增。
这天吴晓晓没有像以往那样跟自己天南海北地聊天,他便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颤着双手认真地剥着葵瓜子,虔诚地将葵瓜子放在旁边一张白纸上,好像在像原始人计数一样。他有些难过地看着吴晓晓一个人无聊地站起来轻轻走到外面走廊上,看着院子里一棵棵高挺的塔松出神。
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瞎想了,一个寒假吴晓晓就把自己给忘了,张一波心里的难过开始蔓延,他觉得有点支撑不住,慢慢把上半身靠在桌子上。
“朋友送的,有福同享!”张一波鼓起勇气走到吴晓晓后面,双手捧着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满是葵花籽,微红的脸上看得出今天刚刮过胡子的青痕,用一双炯目定定地看着吴晓晓,捧着葵花籽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谢谢!我……”吴晓晓话还没说完,张一波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急急地打断了她后面的话,“浪费是最大的犯罪!”
张一波看着吴晓晓微红着脸象征性地用右手手指夹了几颗葵花籽,他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起她的手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有这么漂亮的双手,或者说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哪个女孩的手。吴晓晓的手若柔夷,纤纤玉指嫩白如葱,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种他喜欢的灵秀之气,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失态吓着了吴晓晓。吴晓晓冲他微微一笑,转身进了理疗室,把瓜籽放在桌子上,独自坐到平时坐的角落里,看着杨依梦的后脑勺发呆。打那以后吴晓晓就不再陪杨依梦过来了,他一开始在心里责怪自己太失礼,后来开始有意躲着不拘小节的周莹莹,心里胡乱猜测会不会是严军在杨依梦面前胡说八道什么让吴晓晓怀疑自己是个不严谨的人。尤其是想到这里,他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堵心和痛苦的了。
比起运动来,张一波更喜欢一个人坐在宿舍安静地看书或者听听古典音乐。自从知道吴晓晓有吃完晚饭和同学们去学校外面那条马路散步的习惯后,他突然也开始热衷起饭后的散步起来。
“你不是不喜欢散步的?”严军对他突然的变化感到莫名其妙。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张一波不仅开始喜欢饭后散步,而且一定要赶在那个特殊时间段走过吴晓晓学校门前那条马路,只有在那个时间段,他才会不经意地在马路上与她“不期而遇”,偷偷地看上她几眼却又不至于打扰到她。为了这个特殊时间段的特殊相遇,他事先一个人掐着表,来回反复试验测量,终于能准确地把握住从出门到“偶遇”吴晓晓的时间段以及散步的步速。每天不早不晚,要不跟催命似的拉着严军他们着急忙慌像赶集似地出门,要不就不紧不慢优哉游哉地出门,总之每天几乎都能在那个特殊时间段遇见她。当晚的“偶遇”还没有结束,他心里就已经在巴望着明天这个时间的到来了。偶尔看不见吴晓晓,他就会在心里胡思乱想,最不能让他容忍的猜测就是吴晓晓要么生病了要么是和某个不识相的男生在一起。每到这样的夜晚,他几乎都不能成眠,直到第二天看见她无忧无虑地和杨依梦或者其他女生有说有笑地与他擦肩而过,他那颗悬着的心才会轻轻地放下来。
张一波喜欢自己对吴晓晓这种感觉,喜欢到后来他觉得自己的胸膛太小,以至于必须要和吴晓晓一起分享才可以。于是他开始给吴晓晓写信,每次一写就是洋洋洒洒几千字,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可是写完了却不敢寄出去,因为他怕吴晓晓频繁收到落款是同城来信或者“内详”来信都会被其他人取笑从而吓着她,于是他就把信装在信封里,在封面上郑重其事地写上“吴晓晓”三个字,再郑重其事地把信锁在衣柜里,好像每次这样吴晓晓就能够感应到他的诚意似的。
张一波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隐蔽工作做得很好,没想到有一次被吴晓晓发现了,一定是自己看她的眼神把她吓坏了,以至于她还来不及拿街边零食就跑回学校去躲起来了。街边零食不卫生,这是他的第一职业反应,可是和吴晓晓一起走在街上,一人拿一根细长的零食边走边吃,肯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他很后悔自己的那次不小心,因为那以后很久他都没有在特殊时间段遇见特殊的她了。为了能够看上她一眼,张一波趁着课间操时间和学生一起混进了学校。杨依梦只说过一次他们班级的名字,他就记住了,而且他运气特别好,躲在教室外面的塔松下,一眼就能看到她。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心跳不由自己地乱跳,若不是靠在栅栏上,自己一定会快乐地倒下去。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她专心听讲的样子会那么迷人,偶尔走神的样子也很可爱。美中不足的是有一次他居然不小心被她发现了,害怕她为难,他只好忍住自己对她的思念再也不敢如此鲁莽地偷看她了。
张一波觉得自己快把自己逼疯了,他必须要和吴晓晓再取得联系。他不知道吴晓晓为什么不再陪杨依梦来治眼睛,但是他知道很久没有在路上看到吴晓晓一定是自己的错误,他必须要弥补这个过失。怎么弥补呢?他很是费了几番周折,尽管杨依梦每个星期都会来,为他带来一星半点吴晓晓的气息,可是他却不能贸然请她帮忙,他知道女孩子都很矜持,他不能让杨依梦怀疑吴晓晓而让她难堪。想了好久,他才想起来假装还书给吴晓晓,他相信聪明的吴晓晓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意。至于“还”什么书,他也是煞费脑筋想了好久,他敏感地感觉吴晓晓不喜欢通俗小说,那段时间刚好流行《傲慢与偏见》,这书正好合了他的意,这是世界名著,他凭着和吴晓晓不多的几次接触,直觉她一定会喜欢。另外,从迷信的角度讲,《傲慢与偏见》两位主人公完美爱情结局也是他所期望与吴晓晓的未来,他希望可以讨一个好彩头。
杨依梦没有把书给他退回来,他欣喜若狂,心里正寻思着怎么把衣柜里越堆越厚的信慢慢交到吴晓晓手里,没成想会收到吴晓晓的来信,他简直是受宠若惊了。
张一波在吴晓晓的字里行间找不到一丝一毫特殊的意思,但是已经足以鼓励他把这种相思继续大踏步前进了。而且更让他深受鼓舞的是,吴晓晓居然把自己的名字给写错了,吴晓晓这个偶然的失误,被他无限放大,最后直接被他上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高度:若不是吴晓晓对自己有着特殊的感觉,怎么会忙中出错把自己的名字看错呢?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自己的签名,在心里找了很多个任何人都不可能会把“波”看成“浪”的理由,除了吴晓晓,而这一点,恰恰是他在认识吴晓晓以后梦寐以求的。
吴晓晓的信给了张一波无穷的鼓励,他不再只是希望把信交给吴晓晓那么简单了,他希望可以慢慢走近吴晓晓,最后能够走进她的生活。
张一波知道严军喜欢杨依梦,于是自作聪明地想要“曲线救国”,怂恿严军请杨依梦过来玩,又很“体贴”地为他俩打掩护,主动请缨邀请吴晓晓一起过来。严军拍着他的肩膀,感恩戴德:“兄弟就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