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北这回真的死了,陈天南亲眼所见,他再也不能死而复生了。钱姨遭此暴击,她整个人陷在痴痴傻傻的状态里拔不出来。一忽儿大喊大叫,一忽儿望着某处发呆。

陈天南忙着办陈天北的后事,让许如愿送钱姨去医院,许如愿老大不情愿的。

“我去吧,我送钱姨去。”李春林叹了口气,“如愿,你回房间去睡吧,这段时间你也是辛苦了。”

许如愿如获大赦,抓着的手就往楼上跑去,速度之快,令旁人咋舌。再怎么说,陈天北和许如愿也是姐弟,虽然不是同一个父亲,也不至于冷情到这般地步。

陈天南看着许如愿这几天跟丢了魂一样,猜测她是要躲回房间去玩游戏了。他感到不解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游戏才能令玩到魂不守舍的地步?

前前后后花了十天的时间,陈天北的身后之事才算彻底办妥了。陈天北还是葬回了他之前的那个陵园,陈天南另外给买了一块莫地,那个葬着另一个不知名灵魂的墓地,他想着还是不要去惊动了。待有一日,真相大白,陈天南打算拎一壶酒去告冤魂在天之灵。

钱姨在医院呆了两天,打跑了三个医生十几个护士,最后被医院赶了出来。她的状态令人堪忧,嘴里成天喃喃地念叨着阿北你去哪儿了?

陈天南本想换更权威的医院给她做个检查,但只要走到车子旁边,她就死活不肯上车。有一回陈天南让许如愿使点蛮力,结果钱姨如惊恐之鸟一般把许如愿暴打了一顿。

许如愿肋骨被打断了三根,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靠近钱姨,家里的两个保姆受不了这种惊悚的气氛,连工资都没要连夜跑了。

“送去精神病院吧,钱姨这样的情况,谁能照顾得了她?连自己亲女儿都打,更何况陌生的保姆。”李春林冷静道。

陈天南沉默半晌:“送到精神院,人就彻底毁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你要在这里照顾她吗?”李春林语气强烈。

是啊,他也不能呆在这里照顾她啊?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叹了一口气。

“请两身体强壮的护工吧。”

李春林摇了摇头:“阿南,你想想钱姨现在的情况,她有攻击性。弱小的被她打,你请强壮的,一旦她动手了,护工会不会反过来伤害她?”

“这么说来就只能送到精神病院了?”陈天南转头看他。

“对,至少精神病院是专业的。”李春林说。

“我问问许如愿再作决定吧,也许钱姨现在只是接受不了陈天北过世的打击,说不定缓一段时间,她就清醒过来了。”他淡淡道。

“那你就等着看吧。”李春林略略不耐烦,“阿南,你的心太软了。”

陈天南望着天,良久之后才说:“春林,我也觉得我心太软了。我的心再硬一点儿,我就不至于陷在这种两难的境地里。”

李春林拍了拍他的肩膀,缓了语气:“钱姨过去那样欺负你,真让你下手去报复,你肯定什么都做不到。好在老天开眼,这个结果也算是好的。行了,回公司吧,别总呆在这里了,人各有命,你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天南没说话,楼上传来钱姨凄厉而又诡异的哭喊声。为了防止她伤到别人,陈天南让人加固了窗户,又反锁了房间,钱姨困在房间里哀嚎。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报应这一说吗?”陈天南仰头看着钱姨房间。

“你们家方书记没告诉你,封建迷信要不得。”李春林道。

陈天南笑了一下:“我还是相信因果报应的,你看钱姨,她曾经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现在命运给她这样的打击。”

“那陈天北呢?他做错了什么?”李春林问。

“陈天北或许没做错什么,但他身为钱姨的儿子,这就是他挣不脱的命运。”陈天南道。

“是吗?那你呢?我呢?所有你身边熟悉的这些人,哪个人吃点苦头呢?如果一个人吃点苦头就和命运挂钩,那老天是不是也太忙了一点儿?”李春林反问他。

陈天南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

“醒醒吧,阿南,哪有什么因果报应,都要靠自己去争取。钱姨这边的事情,你让许如愿自己去解决,那是她亲妈,你帮到这里就算了。”李春林推着他往车子走去,“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厂里的问题,争取今年底的业绩较去年翻个番。”

“春林,你来陈家有十年了吧?”陈天南问。

“如果算上我和老爷结交,那二十多年了……你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李春林拉车门的手顿了顿。

“没什么,就希望你能一直在。春林,这样吧,兴华塑料我们一人一半吧。”陈天南扶着车门,说得认真。

李春林皱眉:“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是说过吗?等你完全能胜任你现在的位置了,我要离开的。”

“你去哪里?”陈天南问。

“我有我想做的事情,有我想去的地方。”李春林上了驾驶位。

陈天南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当天晚上,陈天南回到到他和方雅静的家,方雅静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见他回来,她只是搭着眼皮看了他一眼。

“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处理好了。”陈天南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你吃饭了吗?”

“吃了,和老安一起吃的。”方雅静说。

陈天南也和她一起看着新闻,最近风向不大好,上头加大力度在打大老虎。有一个陈天南明明前几天还看见他活跃在新闻上,转眼之间就成了阶下囚。

方雅静也快了吧。陈天南想。

“下个星期开始,这里我就不再过来了。”新闻播完后,方雅静拿过遥控器关了电视。

“你去哪儿?”陈天南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方雅静叹了口气:“你别问。”

“阿静。”陈天南伸手过去一把拽住了她,他真是烦透了她这种态度,那种高深莫测,那种欲说还休,说清楚会死人吗?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能不能不要总是让我猜?”陈天南紧紧地掐着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地问她。

“陈天南,你给我放开。”方雅静厉声喝道。

陈天南冷笑一声,他起身,用力将她拽进怀里:“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要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