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施世纶前来,那些家丁仆人还有周遭四邻皆围了上来要施世纶为尤昌勇申冤昭雪,言说老爷对他们亲如家人,唯独小妾坐在那边无动于衷。

施世纶赶紧唤来杜汐月让她上前和小妾畅聊一番,询问小妾这是如何情况,他看着有些反常。

杜汐月点头上前,一番畅聊之后才得知,这小妾父亲嗜赌成性,乃在尤勇昌的赌场里输了个精光,被逼无奈只有将女儿献出给尤昌勇做了小妾。

“哼,原来尤昌勇也是伪善之人。”杜汐月恨恨地说着。施世纶命其赶紧焚烧苍术皂角,莫要耽误时间。

“大人,可需再打来井水、糟醋?”一个衙役询问到。

“人已然被火烧烤至此,断是不必如此。”施世纶摇着头,又转眼看向杜汐月道,“月儿,你且向这些家丁和四邻询问火从何处起?火起之时其人在何处?为什么会在那里?见此宅院起火有无人营救?家主生前与人有无争斗?”

“是!”杜汐月拿出纸笔,走向那群家丁仆人和周遭四邻。

施世纶含一片生姜在口中,又递给文斐然一片,走到了这句焦黑的尸体面前,仔细打量了起来。

文斐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施世纶一举一动,心中满是敬佩之意,如此一具焦臭之尸,施世纶居然没有丝毫趋避之意,反倒观察的细致入微,还将那尸体的口唇掰开了去。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施世纶才走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

“此人乃是被点了天灯。”施世纶深吸了口气。

“何为点天灯?”文斐然问到。

“乃是被人倒着绑在这树上……”施世纶说着仰头看了看面前的树木,“还是一棵菩提树。用灯油泼遍周身,而后点燃了去。凡生前被火烧死的,尸体口腔、鼻孔内有烟灰,两手握拳,两脚曲缩。这是因为死者生前在火中挣扎奔命,嘴巴张开,大口呼吸,所以会将烟灰吸入口鼻之中,若死后被烧,尸体手脚虽然蜷曲,然口内却没有烟灰。”

施世纶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这尤勇昌生前被倒吊在菩提树上,被点了天灯,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家宅被烧毁,歹人如此做法,却是为何?”

“大人英明!”文斐然拱手言道,旋即却将目光移到了那具尸体的右手手指上,登时瞪圆了眼睛,不禁走上前去,发出疑问,“咦?”

施世纶也一脸疑惑地走了过去,颇为不解地问文斐然到,“可发现有何不妥?”

文斐然指着尸体右手手指,“大人是否觉得这尸身右手手指有些奇特?”

施世纶定睛一看,当真发现了不同之处,只见这尸体右手手指仿佛结了一个奇怪的印记,乃是以右手无名指绕于食指后,大拇指又勾着无名指头。

但听这文斐然如此言说,施世纶也觉得奇怪,刚刚验尸之时当真没留意到这一点,此时他走了过去轻轻地点了点尸体的右手。

只这轻轻地一点间,这尸体右手全然张开,从里面居然落下一个小物件儿,“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是……”施世纶将那小物件儿捡起,却见乃是一圆玉形耳珰,手指碰触其上居然有种凹凸不平的感觉,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与此同时,文斐然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大人,我知道这个‘手印’是什么意思了!”文斐然双目灼灼,一脸肯定。

“手印?”这下轮到施世纶一头雾水。

文斐然点着头,“其右手无名指绕于食指后,大拇指勾无名指头,乃是‘菩提心印’,又名‘忏悔印’!”

施世纶“啊呀”一声,引得周遭之人皆惊,他将那耳珰拿至文斐然面前,“你且看这是何物,断不是那平常的耳珰,在其上则镌刻有‘奚云烟’三个字。”

“又那视自己为神佛之流的歹人按照他既定的规则来惩治世间的恶人了。”文斐然一脸坚定地说着,“这尤昌勇开设赌馆,还故意借高利贷给那些赌徒,实在可恶。”

施世纶却缓缓摇着头,“事情断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且将这尸体放下,将我倒掉在这菩提树上。”

众人纷纷阻止,但施世纶却极为坚持,遂将其倒掉在菩提树上。

施世纶瞪圆了眼睛看向了那被烧毁的宅院,片刻之后又缓缓闭上眼睛。一炷香过去了,他没有睁开眼睛,又一炷香烧了一半,他双颊通红,都能看见血管爆裂之态。

“不好,再这么掉下去大人会出事的。”一个衙役想上前唤醒施世纶却被另一个衙役拦住,正在两人争执时,施世纶则慢慢睁开了眼睛。

“放我下来。”他瞪圆了眼睛,说了如是四个字。众人赶忙将其解了下来,施世纶坐在地上,缓缓说道,“这个案子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文斐然坐在施世纶旁边。

“歹人为何要让尤昌勇看着自己家宅被烧毁还要结‘忏悔印’进行忏悔?”面对施世纶的反问,文斐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大人的意思是?”文斐然问着。

“之前何青阳、俞宣章、奚云烟被杀,手法均很残忍,乃按其违反的佛门十戒而堕入相应的地狱,但均没有给他们以忏悔的机会。”施世纶深吸了口气,“唯独给了尤昌勇忏悔的机会,还让他看着自己的家宅被烧……”

“尤昌勇也做过烧人家宅的事情!”文斐然说的斩钉截铁。

“人才!”施世纶看着文斐然,笑的一脸欣慰,“何青阳虐杀牛犊不违反律法,俞宣章抢劫客商财物因年头久远也不好查验,奚云烟做的乃是伤风败俗之事,绝对没有登记,但若是纵火案肯定有所备案。”

“大人英明。”文斐然拱手施礼,不由得对施世纶很是佩服。

“走,打道回府。”施世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咱们去卷宗房,将近十年与‘纵火’有关的案子,全部都查验一遍。”

“啊?”众人听之,皆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