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崔全安现任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同,虽说只是个从四品官员,怎奈何两淮都转盐运使职位空缺,现在盐运使司衙门里,他也为主事之人。但他和姚乔木、阎正国交好,对文家素来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找施世纶,想来也不会起什么好作用。

“少场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做……”薛小山站在一旁试探着问到,盐场发生这么大的事,文斐然受到的打击肯定很大。

杜汐月也定定地看着文斐然,刚刚她真的很担心文斐然,才出言留在这里帮忙,也顾不上别人是否会看出她的心意。

“先将盐场整理干净,把草木灰收集起来泼洒在种盐地上,等到明日淋扫。”文斐然说着,走出库房,开始清理场院中的杂物。

“好,一切但听少场主安排。”薛小山点着头,手脚麻利地拾掇着盐场院子里的杂物。

“月儿……”文斐然转头看向杜汐月,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好意,想留下来帮我,但这活太过于粗糙,你还是回府协助施大人吧。”

杜汐月听闻此言却是一脸不悦,“你如是言说是看不起我,还是不愿我留在此处?我偏要留下,这些活我都曾做的。”

杜汐月说着嘟起嘴巴,拿起扫帚箕畚朝着煎煮锅的方向走去,准备将炉膛中的草木灰给扫将出来,明日可广布于种盐地上。

文斐然深吸了口气,心脏却猛地震动了一下。杜汐月如此之态,他心中十分感激,若换了旁人,看到华泽盐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断是唯恐避之不及。

“少场主,这月儿姑娘可真是重情义……”薛小山冲着文斐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赶紧干活吧。”文斐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一起将盐场门口放着的草料推进场内放好,再将场内淋落的草木灰用箕畚给扫了起来。

不一会儿,薛小山就满头大汗,索性将上衣脱掉光着膀子劳作起来。

“小山,辛苦你了。”文斐然见此情形十分动容,“这次盐场出事乃为一场大劫,若之后盐场不能如之前一样,我可给你一些安置费……”

谁料文斐然的话还未讲完薛小山就摆着手,“少场主,此话自不必言说。我打小就在此处做活,盐场已经算是我第二个家了,年前定亲还是老场主出的银两,我肯定要留在这里。”

文斐然深吸了口气,正所谓患难时可见真情!薛小山可谓之忠心耿耿,心中不由得备受鼓舞,干的更加起劲儿了。

“哎呦,这里今日好生安静……”正在此时,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但见两个身影走进场内,却是那一身栗色锦缎长袖马褂的盐商余家安,手中转动着两个核桃,身后则跟着两个伙计。

文斐然定睛一看,跟在余家安身后的两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华泽盐场原先的场工朱端午和刘立。

这余家安原本就是灶户出身,积攒了一些家业开始贩卖官银,但之后又发现私盐的利润更加丰厚,便毫不犹豫地投靠阎正国,倚靠其漕船马队进行私盐贩售。对着阎正国可谓是逢迎拍马,惟命是从。

而上次家中官银失窃,便是朱端午和刘立煽动众位场工罢工闹事。好在文天扬听从文斐然的意见,将那些不忠的场工一并开除,其中就包含朱端午和刘立。却不想这两人居然去到了余家安那里。

文斐然上下打量着二人,均是一身绸缎衣物,坏笑地看着文斐然,一脸“小人得志”之态。

“少场主……”朱端午笑的合不拢嘴,“原本这个时候本是盐场最忙碌的时刻,怎的今日如此冷清,还需少场主亲自上阵,难不成其他人都放工了吗?”

此三人断是听到了风声才上门寻事,文斐然还未开口,薛小山胸脯鼓胀了起来,走至近前开口言道,“此乃华泽盐场重地,诸位并非盐场人士,请回吧。”

见薛小山如此之势,那余家安面露不悦,“我和你们老场主乃是兄弟,没有教养的东西,居然敢对我下逐客令?”

朱端午和刘立也对薛小山怒目而视,朱端午在华泽盐场做工时,已经到了“把头”之位,对于薛小山自是没放在眼中。

“小兔崽子,还没成总管呢就学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朱端午双目圆睁,朝着薛小山走去,反观薛小山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怕之态。

“三位!”文斐然开了口,音量不大但声色栗然,“若是没有旁的事,请离开吧,我们还要忙。”

文斐然说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见此情形,三人面色均黑了下来。

“贤侄啊,我是听说这里出事了特意赶过来,若是盐场有难处可要跟叔叔言语一声,我把家丁马夫全都调来帮华泽盐场帮工。”余家安说的一脸真诚。

但文斐然心中很是清楚,表面上是在关心文斐然,实则在羞辱华泽盐场。

“莫需余叔操心,请回吧。”文斐然面无表情地拱手言道。

“少场主,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家老爷也是一片好心……”朱端午再次一脸坏笑地走至近前,之前被文天扬给辞退了去,心中满是怒意,这下子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来对其羞辱一番。

文斐然只觉得胸腔中怒气腾然,本想出手教训朱端午这个背主忘恩的东西,但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娇喝,“出去——”

众人回头间,但见杜汐月手中拿着一把扫帚,杏目圆睁,对着朱端午大声呵斥。一见杜汐月朱端午立刻像是眉头点燃的爆竹一般,蔫了。

“这丫头是谁?”余家安看向朱端午。

“施世纶大人的妹妹……”朱端午犹记得上次在聚众闹事时,由于其对文斐然出言不逊而被杜汐月出手教训,心中有些发怵,便不由自主地朝着门口走去。

余家安则有些惧怕杜汐月乃扬州知府妹妹的身份,也赶紧走出门去。

“少爷,您别生气,莫要为这种烂污东西气坏身子。”薛小山赶紧劝慰道。

文斐然摇了摇头,“为这种人毫无意义,还是赶紧多制出一份精盐才是正事。”

说着,他走到杜汐月的面前,真诚无比地说到,“月儿,谢谢你。”

杜汐月则摇了摇头,“莫要言谢,赶紧整理吧。”

说罢,三人便热火朝天地劳作起来,将盐场内的杂物清理干净,又将草木灰收集起来光布在种盐地上,只等明日天气晴好,灰盐一并淋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