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阳明和青薇往后方退了几步,这阎风便拱起身子,铆足了气力,朝着前方猛地蹿了过去。
“啊——”阎风一通嚎叫,身子仿佛一只离弦之箭朝着前方飞了过去,就听“咔擦”一声,门栓木棍被整个地撞断,紧接着又是“吱嘎”一声,两扇朱红大门也全然被撞开了去。
因着大门被撞开,阎风身子当即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摔在了地面上,立时被摔得一脸扭曲。
“小心啊……”青薇走上前去将他扶起,阎阳明却顾不上阎风,他沿着院子里的青石小道,朝着前方疾步而去。
阎风和青薇也赶紧追了上去,可就在三人来到那座粉墙黛瓦的二层楼前,却发现这房门居然大开着,但是里面却没有一个人影。
“噼里啪啦……”或许是几人疾步走来带来了夜风,这房中的珠帘都被撩动,相互间碰撞着发出如是声响。
屋子里的地面异常干净,餐桌、几案、妆奁、柜子无一不闪闪发光,就连床榻上的被褥都叠的整整齐齐,那把象牙琵琶还放在青木案上,好像素月只是暂时离去,并未发生过任何事情。
“怎么会这样?”青薇双目含泪,在她走之前,这里断不是现在的模样。
她擦了把泪水,转头看向阎阳明,“少爷,小姐的遗体肯定被他们拖到花山掩埋起来了,一定是这样。”
阎阳明定了定神,声色嘶哑地说了句,“去花山。”
花山就在伊香苑隔壁,就是一个高的土丘,但鸨儿和龟公为让伊香苑借其景致,便在山上种满了海棠花树和白玉兰。还有茶花月季之类,一年四季都有怒放的颜色。
三人从后院出来便朝着花山疾步而去,夜雨下的更紧了,使得三人都被浇了个透心凉,阎阳明身子本就孱弱,在雨夜中这么一折腾又加之心中焦急,两股战战几乎都走不上来,他索性将披风解下丢给阎风,兀自朝前走去。
经过夜雨的冲刷,花山上的土层变得松软无比,脚踩上去会不由自主地下陷到了脚踝处,阎阳明边走边抓住一旁的花树树枝,才勉强稳住身形,手也被这些树枝给磨出血来。
往前走便来到一处桃林处,夜雨将桃林当中花朵吹落,于地上铺了一层落红。
“桃花……”阎阳明喉头耸动,说话间声音已然哽咽。
他犹记得那年在伊香苑后院二楼上,素月一袭霜白色薄纱长裙,定定地坐在妆奁前。她明眸轻转,朝着那桌上的铜镜看了去,镜中的人儿虽说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依旧眉目如画,明艳动人。只是那眉目间多了一丝惆怅之意。
旋即美人蛾眉微蹙,眼眸内碧波盈盈,朱唇微翘,居然哭了起来。
而阎阳明走了过去打开面前的妆奁,从中取出一个白玉胭脂盒。
这浅盒温润如玉,拿在手中触之细腻,只是微微错开一个小口,便香气四溢,盒子里则是那上等的桃色胭脂,只这一浅盒,便值纹银百两。
“莫哭,今日我来为你化‘桃花妆’!”阎阳明微微一笑,眼前的人,便是那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素月止住了眼泪,一脸疑惑地看向阎阳明,“何为‘桃花妆’?”
阎阳明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只拿起桌子上的绢帕轻轻擦拭着脸颊,打开妆奁取出一盒米粉,将其轻轻地擦在素月的脸上,须臾间,那张脸更显得肤如凝脂,白璧无瑕。
轻轻将胭脂盒打开,阎阳明伸出食指,从中点取出一点嫣红。
这胭脂乃是取自西域焉支山上的一种野生红蓝花,这种花和一般的花木不同。愈近干枯之际,颜色愈发鲜艳,山民将此花采来,还要耐心研磨,加水稀释时更要恰到好处,只取一点涂在脸上,便倍显娇媚。
修长的手指将妆奁中的螺子黛取出,阎阳明轻轻地描摹着双眉。几经描绘,那双眉便愈发纤长,入了鬓角当中,犹如双燕过江之划痕。
鎏金珐琅盒被打开,阎阳明用毛笔轻轻点蘸了一些朱赤口脂,缓缓地涂在了双唇之上,那双唇便犹如深秋的红叶,让人迷离。
梳妆到这里,铜镜中的影子便愈发华美,眉目流转间,皆是动人之姿。
素月也终于止住了泪水,看到镜中人那精致的无以复加的容颜,淡开了笑容。
“好漂亮……”即便镜子中的人就是她自己,素月也忍不住柔声赞叹了一句。
但阎阳明却缓缓地摇头,“此妆只成了一半,再稍等片刻。”
再次打开了白玉胭脂盒,用小拇指蘸了少许的胭脂,为素月轻轻地点在了泪窝处。登时,铜镜中的容颜又有了变化,如红泪滑落,似桃树落英。至此,这一副“桃花妆”全然完成。
“美人妆,面既施粉,复以胭脂晕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看着镜子里的妆容,阎阳明娓娓道来,“桃花妆成幽兰自不能比,素月,即便是这世间所有的颜色也不及你分毫。”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这也是阎阳明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走过这片桃林,三人的衣物多数被桃枝所划破,但阎阳明仍旧努力朝前走去,他四下张望,但地上的土一直都是平整的土地,并没有凸起的坟丘之类存在。
“素月……”瞬间,阎阳明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他开始疾步朝着前方走去。
“少爷,你慢点……”阎风跟在后面,担心阎阳明不慎跌倒在地,但阎阳明却疾步如飞,跌跌撞撞间,终于在海棠花树间找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土丘。
“素月……”阎阳明跪在地上,瞬间溅起污泥一片,他伸出双手开始扒拉起面前的这座土丘。
“少爷,我来……”阎风撸起袖子,也跪在地上开始扒拉着。
“小姐,阎少爷来看你了……”青薇抹着眼泪,也跟着一起扒着土堆,就这么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将这个土丘全然扒开,一个满是泥浆的布袋露了出来。
阎阳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的泥浆和雨水混在一起,慢慢滑落下来。
“啊——”他铆足了气力发出如是一声喊叫,而后如同疯了一般开始撕扯那个布袋。
“少爷,我来帮你……”文诚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撕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