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薇,你怎么来了?”阎阳明放下手中的狼毫,“出什么事了?”

“呜呜呜……”就听“噗通”一声,青薇猛地跪在地上,瞬间便泣不成声,“少爷,你赶紧去‘伊香苑’,晚了的话和小姐都见不上最后一面了……”

“怎么回事?”阎阳明猛地起身,只觉得自己心脏被猛地抓了一下。

“小姐她……她去世了……”青薇几乎要瘫软在地,“今夜阎老爷来小姐处吃饭,只饮了几杯酒,小姐便去世了,阎老爷说小姐是不胜酒力……”

“不可能——”阎阳明状若癫狂,双目通红,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拂掉地面上,“我知道素月的酒量,怎么会不胜酒力,一定是那老匹夫——”

阎阳明对阎正国一向恭敬顺从,在扬州城里也算是有名的孝子。此时居然喊出“老匹夫”三个字,阎风登时被震惊了。

“少爷,可不能这么说啊,老爷听到会……”阎风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阎阳明只觉得双腿一软,魂魄貌似被整个儿从身上抽离了出去,他身形摇晃,差点倒地,还好阎风上前一步将他扶住慢慢坐在椅子上。

片刻之后,阎阳明才缓过劲来,立时起身,“走,我们现在就去‘伊香苑’!”

“吧嗒吧嗒……”卧房外种着一株芭蕉,雨珠落于其上便传来一阵响声,而此时这声响愈发稠密急促,看来落雨愈发大了。

“走吧。”阎阳明强撑着往外走去,青薇将帽子带好,上前扶住了他一同往外走。阎风则将衣柜中的蜀锦披风拿了出来,给阎阳明披在身上,外面落雨露重,不晓得他的身子能不能受得。

阎风和青薇一左一右陪着阎阳明往外走去,从居所出来,穿过春夏秋冬四园来到大门处。

“阎风,你去备车,青薇你跟紧我,把帽子压低。”阎阳明低声道。

阎风闻言撒丫子朝着马厩跑了去,青薇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帽子拉低,跟着阎阳明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阎宅大门的护院均是武艺超群之人,有几个之前还是走江湖的镖师,看到穿着披风的阎阳明,顿时立起了身子。

“少爷,都这般时候了,又雨湿露重的,您为何还要出门?”其中一个魁梧的护院一脸疑惑。

“今夜落雨,但二十四桥畔的芍药开的正艳,在雨中观之更添韵致,我和画社的几个朋友约好,一同去观赏。”阎阳明说着便朝着外面走去。

看门的护院虽说有些疑惑,但也不敢阻拦。而将目光移到青薇身上却又开口问到,“这位小哥是谁?看着不像阎风啊。”

“这是我新买来的书童小乐,问这么多干嘛,还不赶紧开门!”阎阳明斥责了一声,那护院也不敢多问,只有将门打开了去。

阎风已然牵着马车在门外候着,阎阳明和青薇一起上了车,马车风驰电掣朝着前方行驶而去。

“嘶……”看着疾驰而去的马车,那护院愈发觉得不太对劲,便对身旁的人说,“快去禀告瑞管家。”

马车朝前行驶,阎风坐在车前鞭打着两匹青鬃马,任由夜雨将身体全然淋湿,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车厢内,阎阳明脸色惨白,他双拳紧握,心中早已翻江倒海。眼前浮现出阎正国的影子,十年前,阎正国已然伤害了他最爱的一个女孩,而后是母亲因此郁郁而终,但是现在素月也去了,为什么他要伤害的,都是他所喜欢的。

阎宅佛堂内,靠墙的香案上供奉着一尊青玉弥勒佛。只见其袒胸露腹,卧于台上,手执佛珠,笑容可掬。而在这香案后方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幅对联。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阎正国跪在蒲团之上,一脸虔诚,手中拨弄着血珀佛珠,口中诵念着《阿弥陀经疏》,“或言弥勒,此言慈氏。由彼多修慈心,多入慈定。故言慈氏,修慈最胜,名无能胜……”

正在此时,阎瑞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盏参茶,“老爷,今夜寒凉,还是喝杯参茶暖暖身子吧。”

阎正国放下手中的佛珠,伸手接过那盏参茶,放在唇边喝了一口,见阎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眉头微蹙,“有话就直说,怎的如此一副扭捏之态?”

阎瑞深吸了口气,“刚刚护院来报,说少爷和阎风和一个面生的小厮出门驾车离去,言说去二十四桥畔观赏雨中芍药。”

“哼!”阎正国冷哼一声,“我看是素月贴身侍女青薇来报信告知阳明素月已死之事。”

“那依老爷的意思,可要将少爷追回?”阎瑞压低声音。

“莫用。”阎正国摇摇头,“他自幼性格怯懦,去看看那情形也并非没有益处,我赐死素月便是希望他没有弱点,连这个事情都无法承受,以后如何继承家业?但那个叫青薇的丫头,断然不能再留着了,你明日叫鸨儿把她处理掉。”

阎瑞的嘴角抖动一番,突然觉得周身阴寒无比,后背冒着冷气,他最后还是点点头,声色低沉地说了句,“是!”

青薇看着阎阳明,心中也是万分焦急,犹记得在她走之前,那鸨儿便说叫几个得力的伙计,且将素月的尸体给拖出去埋到‘花山’处,别再等到亥时之末,留个死尸在房内,太过于晦气。

她从伊香苑跑出到了现在已然过了许久,也不晓得那边究竟如何了。

“啊……”阎阳明又觉得胸腔内一阵憋闷,他靠在车厢一侧,呼吸急促,喃喃地念叨着“素月”。

“阎少爷,你怎么样?”青薇赶紧扶住阎阳明,但阎阳明却摇了摇头,强忍着坐直身子。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缓缓停下,就听到阎风在外面轻声言道,“少爷,‘伊香苑’后院到了。”

阎阳明自车上下来,走到这扇朱红色的大门前,大门两侧挂着两盏刺绣花鸟纱灯,在夜雨微风中慢慢摇晃,一切都看似这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阎风走上前去,发现大门落了锁,但是木头的门栓,眼瞧着阎阳明一脸焦躁,阎风则深吸了口气,“少爷,青薇,你们往后站着,我来将这门撞开。”

“啊?你小心点啊……”青薇一脸担忧,她突然觉得面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阎风多了一份男子汉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