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只觉得内心深处的仿佛有条绳子在慢慢抽动着,心脏也开始跳动地没有节律。若是其他人,对她如此言语,她早就拳脚伺候了,但文斐然如此,反倒是内心有种隐隐的欢喜。

回想第一次见到文斐然的时候,便觉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尤其是那一双手,色如玉笋,修如葱根。腰间挂一霜色貔貅玉佩,别一柄折扇。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面前之人的模样。

深吸了口气,杜汐月缓缓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愣了好久,若是被文斐然发觉她对其有意,那可真是出了个大丑,于是冲着文斐然伸出手来,“少废话,快把木瓜还我。”

文斐然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微微转动,就听“咚”地一声,这通体金黄的木瓜再次落入竹篮里。

看了看杜汐月手中的竹篮,里面的瓜果菜蔬一应俱全,又见活禽摊主给她扎绑好了两只老鸭,笑着问到,“月儿姑娘采买这么多东西,府上今日要来客人吗?”

杜汐月面色微红,摇了摇头,“表哥这几日公务繁忙,我想给他煲汤补补身子,六哥过阵子要来,就再买一只鸭子先养在院中。”

“月儿姑娘蕙质兰心,以后定是贤妻良母。”文斐然由衷地赞叹道,谁料一听此话,杜汐月的脸颊绯红,若是旁人来讲也就罢了,偏偏这话时从文斐然的口中说出,自然会让人无尽遐想。

又看到文斐然的腰间还挂着她的云锦荷囊,这脸便是更加红了。

“你今天来南市,也是要采买东西吗……”慌乱间,杜汐月只有转移话题来缓解自己尴尬地情态。

文斐然点了点头,“盐场最近也有一批御盐亟待上供,我得去那边盯着,就来南市采买一些菜蔬熟食,拿去犒劳场工兄弟们。”

“少爷,板鸭我买好了……”文诚双手满载而归,朝着文斐然狂奔而来,看到一旁的杜汐月才反应过来,“月儿姐姐也在啊。”

杜汐月还未来得及回复,文斐然就从文诚身上取下两只纸袋不由分说地塞到杜汐月的竹篮中,“施大人素日公务繁忙,这两只板鸭就送予他补补身子。”

“这怎么可以,我给你钱银!”杜汐月从身上翻找钱银,再次抬头的瞬间,已然不见文斐然和文诚的身影。

“就这么走了……”杜汐月喃喃自语,心中空落无比。

是夜,亥时已过。潺潺春雨自夜空中飘落而下,原本和煦的空气也变得微凉,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已然行人寥寥。

但听得一阵“格拉格拉”地声音,在一条青石小巷上,两匹枣红大马拉着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缓缓前行,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裤卦的马夫坐在前方驾驭着。

马车四面被昂贵精美的丝绸所包裹,镶金嵌宝的窗牗被一帘淡蓝色的薄纱所遮挡,黑楠木的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而车中坐着的正是扬州第二大盐商阎正国和管家阎瑞。

阎正国于车内正色端坐,面色一丝不苟,双目圆睁,里面杀气腾然。阎瑞坐在一旁,怀中抱着一个木色的食盒,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忧心忡忡地看着阎正国,却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跟随阎正国多年,阎瑞自然晓得,每当阎正国露出如是表情之时,心中断是在酝酿着大事。

一阵凉风将纱帘吹动,夹带着雨丝打在了阎瑞的脸上,他不由得打了激灵,与此同时,马车也缓缓停下,就听马夫轻言道,“老爷,‘伊香苑’到了。”

阎瑞先跳下马车,而后将阎正国扶了下来,转头看去,马车停在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两侧挂着两盏刺绣花鸟纱灯,在夜雨微风中慢慢摇晃,门边两旁则站着两名身着墨色绸缎裤卦的小厮,正倚靠着墙壁打着盹。

“咳咳咳……”见此情形,阎瑞咳嗽了两声,那两名小厮才慢慢地睁开眼睛,但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得立直了身子。

“阎老爷,可把您盼来了。”其中一个身形高瘦的一脸谄笑,赶忙将立在一旁的油纸伞拿在手中,走上前来为阎正国撑在头上。

“素月姑娘备好了酒菜,且等候多时了。”另一个身形圆润地赶紧将朱红色大门打开,阎正国“嗯”了一声,由那瘦高的陪着走进门内。

见此情形,那身形圆润地则走到阎瑞身边,想将他手中的食盒接过去,“阎管家,我来帮您提着。”

“莫用莫用……”阎瑞连连摇头,下意识地抓紧食盒,那骨节都渐渐泛白。

今夜虽说春雨微寒,但依旧没能影响伊香苑的生意。这里是伊香苑的后院,为扬州花魁素月的居所,前院则是莺歌燕舞,卖笑把酒之地,不时有丝竹声还有狂狼的笑声传来。

进入大门,则是一条有青石铺就的小道,两侧是挺秀纤长的凤尾竹,春雨落于其上,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落于油纸伞上,发出“嘀嗒”声,犹如舞娘敲击着编钟。

往前走则见院中种满了奇花异草,经过雨露的滋润显得更加艳丽,更有花树十数株,株株挺拔俊秀,雨落花动,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如雪初降,甚是美丽。

阎正国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伊香苑的这座后院乃是他出资为素月所建,想那日伊香苑中灯火明媚,花烛皆灿。

八岁的素月身着水绿色裤卦,犹如一个粉雕玉琢的骨瓷娃娃,被鸨儿逼着端茶奉水,但素月且年幼,不小心将茶水泼在一客人身上。那客人一个耳光将其甩到在地。鸨儿龟公闻声而来,又对其拳打脚踢。

但就在此时,阎正国立时上前,“莫打,若钱银能了结此事,吾愿解囊。”

鸨儿龟公见此人登时没了戾气怒火,反倒是一脸谄笑道在教训姑娘。年幼的素月这才知道,此人便是扬州城里的盐商富贾——阎正国。

他从身上取出一枚银锭子,抛给了那个客人,后者拿着银锭嬉笑着离开。鸨儿和龟公也静静缩在一侧,嚣张气焰皆无。

至此,阎正国便出钱为素月赎身,又出资修建伊香苑后院让其居住,但不许其涉足风月之事。又为其花重金请琴师教授其琵琶诗词。

“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站在百花丛中,阎正国悠悠地吟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