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怀抱琵琶但也只静静地坐于船头，没等到阎正国发号施令，她不敢让琵琶发出丝毫动静，只透过纱帘，定定地看着在其中坐着的众人。

而画舫船舱内，则有八仙红木桌置于其中，周遭众人围坐，此画舫乃姚乔木所有，他自然坐于主位之上，阎正国和文天扬分别位于左右两侧，还有马守仁、余家安等中小盐商等五人依次列坐于其下之位。

画舫不仅造型华美且设施完善，除了餐会宴饮还有厨灶，不时有貌美如花的厨娘丫鬟穿梭其间，为这些盐商们添酒上菜。

而在餐桌之上则摆满了玉盘珍馐，单其中一盘便可抵普通民家一个月口粮。

姚乔木红光满面，“今日咱们盐商集会，同时也为了给文老兄压压惊，前阵子文宅遭了蟊贼，使得官银失窃，好在施大人明察秋毫，得以完璧归赵，这也算是喜事一件。”

姚乔木刚刚说完，阎正国便举起手中的酒杯，“姚兄所言甚是，这也算我们盐商界喜事一件，大家一起敬文老兄一杯。”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见此情形，文天扬也不得不小心应对着，口中道着谢，随着众人一起，扬起脖颈，将杯中酒给全然喝下肚中。

“好酒啊——”此时坐在八仙桌最下之位的一个名叫余家安的中小盐商不由得连声赞叹，“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饮。”

这余家安原本就是灶户出身，积攒了一些家业开始贩卖官银，但之后又发现私盐的利润更加丰厚，便毫不犹豫地投靠阎正国，倚靠其漕船马队进行私盐贩售。

“果然是好酒。”文天扬啧啧称赞，“入口绵软，后味还带有浓郁的药香。”

他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名叫马守仁的盐商也点头称是，言语间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这酒乃是‘屠苏’，用赤木桂心七钱五分，防风一两，菝葜五钱，蜀椒、桔梗、大黄五钱七分，乌头二钱五分，赤小豆十四枚，以角绛囊盛之，于除夕之夜悬井底，元旦取出置酒中，煎数沸，举家东向，从少至长，次第饮之。药滓还投井中，岁饮此水，一世无病。”马守仁说着一脸谄媚之态，“能喝到如此之酒，还是拖了姚老兄的福啊。”

“哪里哪里……”姚乔木连连摆手，“只是自家酿的浊酒一杯罢了，若说有福，当属文老兄，他家夫人炒茶制饼酿酒才是一把好手。”

文天扬连忙微笑摆手，“贱内只是一些雕虫小技，哪能比得上如此佳酿？”

阎正国连忙让着众人吃菜，为显露自己的才华，马守仁便又开始喋喋不休，“这金齑玉鲙乃是收鲈鱼三尺以下者作乾鱠，浸渍讫，布裹沥水令尽，散置盘内，取香柔花叶，相间细切，和鱠拨令调匀，霜后鲈鱼，肉白如雪，不腥，所谓金虀玉鱠，东南之佳味也。古人有诗曰‘金齏玉脍未归休，落拓秋江愁复愁’！”

阎正国素喜风雅之士，听马守仁此一番说辞，便点头赞许道，“马贤弟所言甚是。”

见此情形，那余家安也不甘示弱，指着另一盘樱桃肉开言道，“再看这盘樱桃肉，色泽樱红，光亮悦目，酥烂肥美。其颜色红亮，形态圆小，皮软味甜咸，富油脂，是上佳的下酒菜和下饭菜。然此菜的精华是‘色诱’，如肉面要切得如樱桃般大小，排列整齐，色泽也应像樱桃般鲜艳透红、亮丽诱人。”

阎正国不由得微笑着鼓起掌来，“余贤弟也是当之无愧的美食家啊。”

此一番，又将那马守仁的斗志给激发出来了，他指着桌上的一盘“碧螺虾仁”说道，“用新碧螺春的清香茶汁作调料，与河虾虾仁一起烹调而成。入口后不仅有河虾的鲜味，而且有名茶的清香。成菜清淡爽口、色泽素雅。虾仁色如白玉，茶叶缀于其中，入口带有清新的茶香，鲜嫩弹牙，且透着点甘甜。”

阎正国正想夸赞，却不料那姚乔木脸色却微微愠怒，开口言到，“究竟是聚餐还是赛诗会，尔等若要彰显自己的才华，大可不必挑这个时候，应该懂得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此话一出，四座皆静，马守仁和余家安的脸上纷纷呈现出尴尬之色。

为了缓解气氛，阎正国便命一旁的姚威将那些歌舞艺人给叫了过来，此时，但见三位身着茶白色舞衣的女子款款而至，那袖长几斤数尺，腰间不盈一握。

当真是姣服极丽，姁媮致态。貌缭妙以妖蛊兮，红颜晔其扬华。眉连娟以增绕兮，目流睇而横波。珠翠的砾而照耀兮，华袿飞髾而杂纤罗。

三位舞女低眉顺眼，朝着在座的众人略微施礼，引得余家安和马守仁垂涎三尺，一时间惊为天人。

但文天扬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低头夹菜，并无其他的表现。

“没出息！”姚乔木暗自骂了一句，心中则对余家安和马守仁此二人充满鄙视之意。此二人一看便知声色犬马之辈，断不可靠。

“古人云‘长袖善舞’，吾今日找来这三位舞娘便可作‘长袖舞’，乃战国时期楚国宫廷之风尚，更有‘嬛嬛一袅楚宫腰’之句。”阎正国向文天扬介绍道。

但文天扬对于这歌姬之流没有丝毫兴趣，但也得小心应付，“那老朽真是可真是要大开眼界了。”

阎正国拍了拍手掌，但听得周遭鼓点和丝竹声齐鸣，这三位舞娘应声翩翩起舞。然其姿态蹑节鼓陈，舒意自广。游心无垠，远思长想。其始兴也，若俯若仰，若来若往。雍容惆怅，不可为象。其少进也，若翔若行，若竦若倾，兀动赴度，指顾应声，罗衣从风，长袖交横。

一时间在场之人叫好声不绝，阎正国也啧啧称赞，“纤弛蛾飞，纷猋若绝。委蛇姌袅，云转飘曶。体如游龙，袖如素霓。”

即便姚乔木都觉得这三位舞女状若飞天，但唯独文天扬则低头安心吃菜，只是偶尔间抬头看了一眼，面色仍旧没有任何波澜。

“这老家伙，还真是定力强大。”姚乔木和阎正国对视了一眼，心中暗自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