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蚕蛊……”杜汐月柳眉紧蹙,一脸惊惶之色,“我只听说湘西之人善于养蛊,乃将多种毒虫类似于毒蛇、蛤蟆、地龙之类放于一瓮中,密封起来,让其自相残杀,一年之后将瓮开封,却发现只剩下一只,形态像蚕,体态金黄,故称之为‘金蚕蛊’。但其毒性可是厉害至极。”
施世纶点了点头,“熊元庆善用蛊毒,着实乃一强人,然其将死之时只告诉我韦东春,然幕后真正的博弈之人断不是他,只是我们晚来了一步,这韦东春却又被逼而死。”
杜汐月深吸了口气,“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韦东春自戕身亡,表哥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那是自然。”施世纶回应地斩钉截铁,“韦东春之死乍看之下天衣无缝,但仔细想来却是疑点重重。”
施世纶说着,绕着韦东春的尸体转起圈来,“首先,韦东春于申时之末归家,将家丁仆人全部都赶走,他于外面经历了什么?熊元庆舅甥即便是落网,他也要以观其变才能做出预判,并非此事一出,他自己就要败露。其次,他既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为何不去府衙投案自首,若能提供一些重要的线索,还能争取从轻发落。既不惧死亡,又何惧自首?”
“言之有理。”杜汐月点头称是,“一切看似顺理成章,但这才是最可疑的地方。”
“而最后一点却是我最疑惑的地方。”施世纶倒吸了一口凉气,“自戕可有多种办法,为何要服断肠草?”
“或许是他急于求死,便用此物了结了去?”杜汐月歪头发问。
施世纶则微微摇头,“若真想求死,方法甚众,可自缢、溺水、烧炭,若服用断肠草则使得肚腹绞痛,有肠穿肚烂之痛楚。韦东春自经商之后一心安于享乐,倘若以如是之法求死,不似其之作为。”
杜汐月点了点头,对于施世纶的分析很是折服。
此时冉夜走进门内,“大人,已和那老丈交代清楚,让他随衙役前去找寻韦家娘子,我等先将韦东春的尸体给抬走,且安置在卧房之中。”
施世纶点头,“好,那就先抬走吧,我还要在此探查一番。”
冉夜遂和几名衙役一齐将这韦东春的尸体给抬了出去,不晓得是否行动时带风入内的结果,案台上的莲花烛台上的火苗又跳动了数次,引得屋内墙壁上的影子又闪烁不已。
施世纶走到案台边,慢慢地将那莲花烛台拿在手中,却不小心使得那蜡烛晃动,又被流下的蜡泪给烫了手。
“表哥小心啊。”杜汐月将烛台接了过来,从身上掏出绢帕递给施世纶,“你怎么总是这么毛手毛脚的?”
施世纶拿绢帕擦拭着手背,“月儿,你不觉得这烛台有些奇怪吗?”
杜汐月闻言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烛台,因家中祖父素喜古玩玉器之好,从小便教导她辨别藏品的本质。所以对于一些古玩玉器还是有一些鉴别能力。
这烛台乃是青花瓷的质地,通体施蛋清釉,釉色肥厚莹润,青花发色深蓝,瓷胎细密质坚,露台处可见窑红,如是观之乃明朝早期之物。然烛台处却可见土质遍布其上,略显脏乱。
“这室内之物大多华美,唯这烛台颇显破漏,且韦东春应是附庸风雅之人,应置纱灯放于案台之上,怎会用此破旧之台?”杜汐月满腹疑问。
施世纶深吸了口气,深深地凝望几案上的烛台,“室内之观多珍怪,兰高明烛华容备。莲花有四德,一香、二净、三柔软、四可爱。而莲花便承担了佛教的象征使命,佛经有曰:‘我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花,不为玷污’。所以梵天王便诞生于千叶金色妙宝莲花上,而佛祖菩萨均坐在莲台上或手执莲花,表示佛出自尘世洁净不染之境界。”
杜汐月点了点头,“或许这韦东春正是附庸风雅之辈。”
“不尽然!”施世纶说着,再次拿起那尊烛台,却将蜡烛从台上取下交予杜汐月,并将烛台翻转过来,发现其下有几个大字。
“目连救母!”虽说这烛台底部刻的是“九叠篆体”,但杜汐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几个字的含义。
她微微蹙眉,开口言说道,“我自幼听说过这个典故,然只是一知半解,并不知晓来龙去脉。”施世纶微微点头,便开口解释道:目连乃佛门十大弟子之一,然其佛业有成后,欲度化父母,以报生养哺育之恩。他用天眼遍观三界六道,看到死去的母亲身堕地狱,转生为针口饿鬼,腹大如鼓,咽小如针,吃不下任何之物,饿得瘦骨嶙峋。
目连心中难过,于是前往地狱查探,却见一片凄惨之态:在此服刑的魂灵,一天要经历成千上万次生死;或身陷刀山剑树,或被铁犁耕舌,或者遭汁铜灌口,或者要吞热铁火丸……
还有鬼差每日凌迟,终朝来拷……为救母亲,目连施展神通,用钵盛了饭食去喂母亲,母亲一手持钵,一手遮掩不令旁见,贪欲之习依然如故,肚量依然太小;上天罚她饭食未等入口,即化为火炭,无法进食。见此惨状,目连悲号泣涕,于是返身求佛救度。
但佛祖告诉目连,其母做饿甚众,凭几之力但不能度,须合众人之力,才能有所成。十方众僧一般于七月十五日出动,若要救母出厄难,必须在这天准备百味五果,置于盆中,来供养十方大德众僧,成就殊胜功德。这样,不但可以救你的母亲脱离苦海,早日投胎。
目连听佛陀之言,欢喜奉行,在七月十五日供养众僧以后,其母果然当天就脱离饿鬼之苦,离开地狱,得以升天。
杜汐月点了点头,但脸上懵神之色依旧未见,“可即便如此,这烛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当然有。”施世纶指着烛台上面的泥土,“这可是从墓穴中挖出的‘阴器’,并且韦东春想通过这件‘阴器’告诉我们一些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