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祖归宗?”此一句,将冉夜给说懵了,“带着偷来的银子认祖归宗?”
施世纶微微一笑,如是言道,“文宅被窃之官银统共数千辆,这么一大笔钱银倘若直接运出城十分不便,现在风头正盛,搞不好会被抓个正着。但熊元庆和侯广杰在此事之上也仅仅是一颗棋子,幕后博弈之人也不敢直接将这些钱银给接下,即便愿意接下,这两人也不会给。”
“这是为何?”白海升问到,“我瞧着熊元庆心思缜密,并不像贪欲过高之人,应该懂得‘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既然得到了自己的酬劳,这数千辆官银于他来说断然是烫手的山芋。”
“你只说对了一半。”施世纶微微言笑道,“倘若直接将这钱银交给幕后博弈之人,那此二人即刻就会成为‘弃子’,轻则重伤,重则身亡,他们肯定会将钱银藏在一个稳妥的地方,等到回到原籍之后,再告诉幕后的金主。”
“大人所言甚是。”在场之人均觉得施世纶的话十分有理,纷纷赞叹道。
“而对于这两个湘西之人来说,在扬州城内并无可以信任之人,然熊元庆又是苗民,于他来讲信仰最为重要。蚩尤乃为九黎之首领,九黎战败,族人流散,三庙出自九黎,乃九黎之后,而后便为苗民。所以,在熊元庆的心里,再也没有比这个‘蚩尤庙’最安全的地方了。况且这里离奉安巷又近,他们为做这盘棋,也是破费心机啊……”话说到这里,施世纶的语气愈发低沉。
“大人真是断狱之神!”文斐然说着便单膝跪地,朝着施世纶拱手行了大礼,“斐然代表文家向大家表示谢意。”
“快快请起。”施世纶连忙将文斐然给扶了起来,“断狱探案本就是吾分内之事,时辰不早了,你赶紧骑上冉捕头的快马回家,向二老言明此事,以免他二人再担心。我让白师爷清点一番,随后便会将官银完璧归赵。”
“是!”文斐然再次拜谢,从冉夜手中接过马鞭之后便风驰电掣地朝着文宅绝尘而去,杜汐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这件事情解决了,文家便会安宁下来,不会再有分崩离析之势。
“白师爷,你和方修带一路衙役于此处清点官银,等数目确定之后就给文宅送去,好让华泽盐场稳定人心,早日恢复生产。”施世纶交代道,白海升领命,施世纶则命冉夜和杜汐月跟随他回府。
“走,我们去寻那幕后的金主。”施世纶瞳孔一收,步履坚定地朝着庙门外走去。
且说那文斐然因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中二老,骑着冉夜的青鬃马一路狂奔,从蚩尤庙飞奔到文宅大门时刚刚一炷香的功夫。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去,文宅门口的纱灯已经点亮,门口有两个身影坐在那石阶上,文斐然定睛一看,却是管家文祥和家丁文生。
二人看到骑马而来的文斐然赶紧立身站起施礼喊道,“少爷——”
文生帮文斐然将马给拉住,文斐然下马文祥赶紧迎了上去,“少爷,事情怎么样了?”
文斐然环顾左右,压低声音道,“咱们回家再说。”
说话间三人便往里走去,相比往常,文宅清净了许多,只因此事一出,家中的下人走了不少,但留下的都是忠心耿耿之辈,想昨日归家时家中一片狼藉,此时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三人从大门穿行至景园,当走过景园湖边的亭榭时,文斐然才缓缓开口。
“施大人料事如神,他已经将我们家失窃的官银给找到了,现在白师爷正在清点数目,一旦确认便派衙役送还。”文斐然虽说已在竭力控制,但仍掩不住一脸喜色。
“真是可喜可贺。”文祥热泪盈眶,“我只盼着咱们家官银能够找回,盐场得以维持运营,我这把老骨头也能为文家多做几年工。”
“我也是,我也是……”文生也连忙应声。
文斐然自是满心欢喜,便问道,“娘亲何在?现今如何了?”
文生叹了口气,“我刚刚见了翠桃,她言说夫人在卧房,只是未知此事已解,心内愁苦,还未进食。”
“我去看看。”文斐然自幼便孝敬双亲,闻此言便加紧脚步朝着卧房走去。
文刘氏坐在卧房的圆桌前,身上只穿了一件月白的襟褂和墨色罗裙,窗外一阵夜风吹过,只觉得周身一阵微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夫人,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给您做了碗扬州炒饭。”翠桃推门进来,端着的托盘上放了一个精致的瓷碗,慢慢地推到文刘氏面前。又从衣柜中取出一件锦缎云肩慢慢地披在文刘氏身上。
文刘氏拿着绍匙轻轻地舀了一勺面前的炒饭,却发现这炒饭颗粒分明、粒粒松散、软硬有度、色彩调和、光泽饱满,吃了一口更觉得鲜嫩滑爽、香糯可口。这炒饭还是她亲自教翠桃做的。
“翠桃,你有心了……”文刘氏只吃了一口,便将勺子放在一边。
翠桃走了过来蹲在一盘,握住文刘氏的手,文刘氏却双目含泪,“你自幼便跟着我,我已然将你看做女儿,你和文生之间的情意我看在眼里,本想等明年给你陪一份嫁妆,但现在看来……”
文刘氏说到动情之处便哽咽了起来,见此情形,翠桃则赶紧劝说,“夫人,你不要这么说,翠桃从小就跟随夫人长大,会一直守着夫人。”
正在此时,却听到卧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文斐然欣喜的声音,“娘亲,开门呐,我有话要和您讲……”
文刘氏连忙擦了擦泪水,走上前去讲卧房门打开,却见文斐然满脸喜色,不由得很是疑惑。
“然儿,你回来了,何事能让你如此开心?”文刘氏问到。
文斐然走到圆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又将桌上的扬州炒饭吃了大半,抹了抹嘴巴说道,“施大人把咱家的官银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