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外喧哗？”正喝在兴头上，姚乔木不由得大喝了一声。

门外传来姚威无奈地回应，“回老爷话，是阎老爷家的管家阎瑞大哥，说是找阎老爷有事……”

“嗯？”姚乔木和阎正国对视了一言，双目当中皆写满了疑虑，阎瑞平时做事颇为稳妥，明知此时他二人正在饮酒，还要闯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让他进来。”意识到这一点，姚乔木赶紧命姚威让阎瑞进来，刚一进门，但见阎瑞满头大汗，一脸菜色。

“出什么事了？”阎正国赶紧发问。

阎瑞却战战兢兢，“两位老爷，怕是大事不好了，我今天出门听扬州城门看守讲说，扬州府衙捕头冉夜在东城门捉到一对湖南来的舅甥，此二人租住在文宅近处，是两个江洋大盗，估计是他们将文宅库房的官银盗了。”

“什么——”阎正国和姚乔木惊得立时站起，异口同声地喊出这两个字。

“我知道之后就跑来告诉二位老爷，那对舅甥不就是……”阎瑞还未讲完便被阎正国给打断了。

“别说了，你现在就带上钱银去往扬州府衙，向看管牢房的狱卒打听，待有收获就回来禀告。”阎正国说着挥了挥手，旋即又补充道，“不要让施世纶还有他那些随从看到。”

阎瑞领命离去，他行事颇为稳妥，很让阎正国放心。

姚乔木“噗通”一声跌坐在凳子上，引得雅间的地面都跟着一震。

“老爷。”姚威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却发现此时的姚乔木浑身颤抖不已。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记住在外面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姚乔木冲着姚威挥了挥手，姚威点了点头，将雅间的房门给带上，自己在不远处守着。

“要出事了。”姚乔木额上满是冷汗，“恐怕要出大事了。”

阎正国轻轻地摇了摇头，“事情还没搞清楚，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等阎瑞去打听清楚再说吧。”

但姚乔木却悲催地摇了摇头，“依我看，自是那八九不离十了。单凭刚刚阎瑞所说的这些，和熊元庆、侯广杰那对湖南舅甥全然吻合。”

阎正国深吸了口气，一脸担忧，“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了，此事情明明规划的极为周密，施世纶怎么会找到破绽？”

姚乔木也一脸困惑，文家这些年御盐专供，官银都会提前一个季度划拨。因不放心银号，文天扬便将钱存放在库房，并将其造的固若金汤。

这次偷盗官银本是想让华泽盐场无银钱供给，延误御盐上供，再者弄丢官银，也是对圣上大不敬一并获罪，此乃一箭双雕之举。

谁料每一次均是半路上杀出个“施世纶”，将计划一次次打破。

“本想着这两日便和崔全安商议将文家父子一并获罪入狱，没想到又被施世纶给抢了先，难道他真的是神人？”姚乔木咬牙切齿。

阎正国则一脸正色，“此事乃你、我、韦东春谋划，并无第四人知晓，即便是阎瑞和姚威也知之不多，想那‘土夫子’盗洞打的如此隐秘，施世纶施如何发现的？”

“难道是韦东春泄露了？”姚乔木蓦地一惊，“这狗崽子，怕不是这边假意对我们言听计从，另一方面却又对施世纶俯首称臣想两边通吃？”

阎正国听闻此言也是一脸担忧，旋即又立时摇头，“不会，这家伙虽说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但绝对不会愚蠢到那个地步。那样一来，对我们来说肯定要将他弃用，到时候他的私盐若再想借用姚兄你的漕运怕是不可能的了。而于施世纶来说，也断不会相信一个私盐贩子，树倒猢狲散，他不能不懂。”

听完阎正国的分析，姚乔木的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但内心仍旧忧心忡忡，“怕就怕那对熊元庆和侯广杰入狱之后不堪用刑，将韦东春招认出来，恐东窗事发。万一施世纶再来个顺藤摸瓜……”

阎正国深吸了口气，觉得姚乔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走到姚乔木近前，附在其耳朵上窃窃私语。

“好计！”姚乔木不由得开口赞叹道，“还是阎贤弟思虑周全。”

“哪里，姚兄谬赞了，‘落子不疑，弃子必果’，不面厚心黑，迟早要出局。”阎正国说着握了握拳头。

“所言极是！”姚乔木点了点头，走到雅间门口，将姚威给喊了进来。一番耳语交代，姚威便领命离去。

“伊香苑”中，素月一袭霜白色薄纱长裙，定定地坐在妆奁前。窗外日光大亮，已然正午，但日光经由窗上的月影纱滤过，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燥热，反倒清凉无比。

素月轻转双眸，朝着那桌上的铜镜看了去，却发现镜中的人儿虽说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依旧眉目如画，明艳动人。

“呼噜噜——”正在此时，床榻上传来韦东春一阵鼾声。素月转头，但见那韦东春衣衫不整，口角处还残存昨夜醉酒的秽物。

见此情形，她厌恶地转过头去，再次凝望镜中之人，眉目间却多了许多惆怅。虽名为扬州花魁，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但也总有“暮去朝来颜色故”的那天。

轻叹了口气，素月打开面前的妆奁，从中取出一个白玉胭脂盒。这浅盒温润如玉，拿在手中触之细腻，只是微微错开一个小口，便香气四溢，盒子里则是那上等的桃色胭脂，只这一浅盒，便值纹银百两。

这还是阎正国赠予她的，并言说，“用此物，方可显美人妆。”

想到此处，清泪在素月眼眶中打转，当初她本以为阎正国将她当做了女儿，但没想却仍旧只是一玩物。有些时候，即便像韦东春这种下作烂仔，她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伺候着。

片刻后，素月深吸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绢帕轻轻擦拭着脸颊，打开妆奁取出一盒米粉，将其轻轻地擦在脸上，须臾间，那张脸更显得肤如凝脂，白璧无瑕。

轻轻将胭脂盒打开，素月伸出食指，从中点取出一点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