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文斐然地质问,那朱端午倒也没有丝毫惧色,反倒是挺直了胸脯摆出了一副据理力争之态。

“是不到月钱结算的时间,但众人皆知,文宅昨夜库房被盗,家底和御赐的官银皆被洗劫一空,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有什么能力再将盐场运营下去。官银丢失,是你们看管不善所致,但可不能害了我们啊。”朱端午越说越激动,甚至伸出食指,冲着文斐然指指点点了起来。

一股无名之火从文斐然胸口蹿出,可就在此时,但听得一声惨叫,一只纤长白皙的素手从文斐然一侧伸出,将那朱端午伸出的食指给生生地掰直了去。

“啊——”就听一声脆响,朱端午扬起脖颈惨叫了一声,“哪来的野丫头,你找死吗——”

“哦,看来我用力太轻了。”见朱端午气焰不减,杜汐月加重了手劲儿。

朱端午哀嚎了一声,连连求饶,“我知错了,姑娘手下留情啊——”

“月儿!”文斐然转头看了杜汐月一眼,轻声言道示意其放手,心中早已被感动的波涛汹涌。文家遭此大劫,已成众叛亲离之是,唯有此女子,不离不弃。

“你听着,凡事都要讲规矩,现在你仍旧是华泽盐场的工人,对待场主就要尊敬!”不卑不亢地说完这些,杜汐月一把丢掉朱端午的手指,只听“咔擦”一声脆响,朱端午的手指又被接了上去。

朱端午吃了这么大一个瘪心中自是痛恨异常,但面对杜汐月心中已然有了惊恐之意,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跪在文斐然面前,哀嚎哭泣。

“少主,我上有耄耋老母,下有待哺婴儿,确实需要月钱结算,请您可怜可怜我吧……”这朱端午在华泽盐场工作多年,自然明了文天扬一家心肠柔软,只要佯装可怜之态,定然能触其软肋。

“各位工友,扪心自问,盐场何时拖欠你们一分一毫,且还不到结算之日,请诸位莫听信他人谣传……”文斐然的话还未讲完,但见朱端午侧过头去使了个眼色,而在一旁则站着一位印堂狭窄,颧骨高耸,名叫刘立的场工,他立时会意点了点头。

“少主,文宅库房被盗乃是实情,并非谣传。”刘立拱手言道。

“实情?”文斐然将朱端午推开,饶有兴趣地看了刘立一眼,“你如何得知为实情,是听何人所说,能否将他的名号报上来?”

文斐然的一席话使得刘立哑口无言,与此同时那些围绕在文天扬三人周遭的场工纷纷出言指责到,“对啊,是何人告诉你们的,报上名来?”

“这……”另外一边的场工支支吾吾起来,面色疑惑地看向了朱端午和刘立。

“少主,你可否提前支付我们月钱以证实文宅库房没有被盗。”狡黠如朱端午,自然会见招拆招。

文斐然摇头轻笑,可字字凿凿,“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为何要向你保证,无规矩不成方圆,朱把头,你如果再在此处聚众滋事,我现在就可以将你辞退。”

因惧怕杜汐月再次出手,这朱端午估计站在另一侧,“少主,人心稳固,盐场才得以继续经营,你结了月钱,才能稳住兄弟们的心啊……”

那些场工们经不住朱端午三言两语间的挑唆,便再次冲着文斐然嚷嚷着要提前结算。

“朱端午,你休要欺人太甚——”任有成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你拍拍良心,在盐场工作这些年,场主可曾少过你一分一毫?且观你,只会散布谣言,惑乱人心,你还算是个人吗?”

面对任有成,朱端午可没丝毫畏惧之色,反倒是一脸的嘲弄。

“呦,还没升官呢,就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素日里,朱端午和任有成便不对付,这会儿两人之间的怒火更是一点就着。

“你就是欺人太甚——”任有成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朝着那朱端午扑了过去,眨眼间两人厮打在一起。文斐然本想上前将两人拉开,但就在此时,分别列于两侧的场工们也纷纷冲上前去,两两厮打起来。

“住手,快住手……”文斐然和杜汐月竭尽全力想让两边工人停手,怎奈何却是杯水车薪。

见此情形,张大富不由得老泪纵横,“老天呐,你是真的要亡我华泽啊——”

“住手——”正当两边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但听得一声吼叫,似天边翻滚的闷雷,只觉得耳朵都被震得生疼,两边正在打斗的众人也立时停了手。

循声望去,众人不由得惊呆了,只见那文天扬不知何时竟然站起身来,他挣脱了张大富的搀扶,朝着人群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爹……”文斐然正要上前,却看到文天扬冲其挥了挥手,也只好先于一侧站定。

“各位兄弟,你们明面上只是我华泽盐场的场工,实际上我都将尔等视为亲人。你们当中有的已然算是盐场元老,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抔灰,煎煮而出的每一粒盐都包含大家的血汗,这盐场不是文家的,而是我们大家的,大家若信我,大可留在此处继续劳作,不要担心官银失窃,再不济我卖掉文宅,也要保住祖上这份家业——”文天扬一番慷慨陈词,使得原本乱哄哄的现场鸦雀无声。

众位场工你看我我看你,双目当中都出现悔意。那些原本站在朱端午和刘力身后的员工,都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文天扬那边。

“誓死捍卫盐场——”任有成举起拳头,大声喊到。其他场工见此情形也跟着大声喊着,口号声此起彼伏,而那朱端午和刘力倒成了被孤立的一员。

“好,谢谢弟兄们——”文天扬说着转了一圈,冲着各位场工拱手言谢,正在此时,就听“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他再次跪倒在地。

“爹——”文斐然惊叫着跑上前去。

“老场主——”杜汐月也喊了一声,紧随文斐然而去,两人一左一右将文天扬扶住,但见其脸色苍白如纸,唇角间还有鲜血点滴而下。

文天扬气若游丝,双目微张成一条细缝,“然儿,你要记住,做生意最忌失信于人。”

说完之后,文天扬合上双目,头歪向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