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文斐然不由得拱手言道,“请教大人。”

施世纶深吸了口气,微笑着走到了那只红木箱子的旁边,慢慢打开,箱子里的珍奇古玩登时显现了出来,“自古道‘金银有价,古玩无价’,那蟊贼可以将这些金银在短时间内全部弄走,若论起来,这些古玩定然也不再话下。但他之所以要放下,是有别的用意。”

“什么用意?”文斐然更加疑惑,“难道他并不是怕在交易时暴露?”

施世纶摇了摇头,“能在你们文宅如此森严的戒备下将库房官银搬空,这些古玩定然也能运走,况以此勾当为生之人自然有他的一套利益链条,但之所以放下,是想要看你们文家的笑话。”

“此话怎讲?”文斐然更加疑惑。

“将官银搬空,你们文家将有了危急,为了维持盐场的运营,自然要变卖这些古玩,本就是无价之物,倘若拿到了市场之上,定然要被那些精明的商人给大打折扣,原本市值一千两被压到了六百两乃至更低,但因急需用钱,却被人落井下石,而那蟊贼便躲在暗处,笑着看你们文家的窘态。”施世纶说着,脸色愈发凝重起来,“如是看来,这蟊贼打你们文家的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文斐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库房门外,天光已然大暗,库房内烛火影影幢幢,他的影子映照在墙上,似魑魅魍魉一般,那蟊贼在暗,他们在明,不晓得接下来还会对他们文家放什么暗箭。

而此时,施世纶一边在库房中走动着,一边打量着库房中的每一处物件儿。但库房中的摆设就只有几个檀木架子,唯一的活物便是一盆“白鹤芋”!

施世纶朝着那盆“白鹤芋”走了过去,在花盆前站定,而后猛地蹲了下来,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面开的正盛的那朵“佛焰苞”。

早闻施公探案不走寻常之道,文斐然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而这盆中的白鹤芋枝叶肥硕,脉络清晰,肉穗花序呈鹅黄色,只是那洁白无瑕的佛焰苞高出花叶许多,但俨然却不似那绿叶如此繁茂,倒呈现出一种凋颓之势,这让施世纶不由得皱起眉头。

“白驴可置掌,童子亦绝粒……”慢慢吟诵出如是一句,施世纶深吸了口气。

“这盆‘白鹤芋’是爹命人放在库房的,因此花喜暗,又代表一帆风顺之意,并且‘佛焰苞’别名为‘白掌’,高高伸出,就好像将家中财气,囊括于手中。”文斐然见施世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白鹤芋,便开口介绍道。

“这花一直以来都是放在这个位子吗?”施世纶问着。

因为素日里来库房的此处较少,文斐然一时也答不上来,只说刘阔海专管库房,隔三差五便要进来盘点一番,他应该知道。

施世纶点了点头,命杜汐月将白海升唤来。

“大人!”片刻之后,白海升走进库房,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手中还拿着一个本子,上面写着——扬州府审问记档。

“审讯如何了?可有不妥之处吗?”施世纶一边从白海升手中接过记档,一边开口问到。

白海升深吸一起,略显失落地摇了摇头,“暂无,且这几人的身世都颇为清白,待我回府之后,再将今年的卷宗一一验过,看有无牵连。”

“好!”施世纶点着头,“把刘阔海给我叫来。”白海升点头出去,片刻后刘阔海走进库房内,此时天色已黑,他自昨夜也操劳多时,一脸疲倦之态。

“拜见施大人。”刘阔海真不愧是账房先生出身,一举一动皆有礼数。

“免礼,我且问你,这盆‘白鹤芋’一直以来都是在这里放着吗?”施世纶开口发问。

刘阔海眨了眨眼睛,“是的,此花喜暗,且无需多浇水,一直以来都在此处放置,有时打扫库房时,将其挪动下。”

施世纶点了点头,但双眉依旧紧紧蹙着。

刘阔海和文斐然对视了一言,两人均弄不清楚施世纶此举有什么含义,难道是那盆白鹤芋有问题?

“不好了,少爷,出事了——”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哗声。

库房内三人听到之后身子皆震了一下,听这声音仿佛是管家文祥,但他做事一直老成持重,施大人在此,怎敢如此喧哗吵闹?

文斐然从屋内走出,但见冉夜方修拦住了两个人,那两人正是文祥和盐场学徒顾大虎,看样子两人是想往库房里面闯,却被冉夜方修拦住去路。

“放肆,施大人正在库房探案,若你们再在此处打扰,就按妨碍公务罪,依法处置。”冉夜大喝。

但顾大虎却一脸苦楚,“官差大哥,盐场出大事了,我要见少主啊……”

“住手!”施世纶一声令下,众人这才住了手。

只见那顾大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哭泣,“少爷,不好了,你快去盐场看看吧,那群场工不知受到何人挑唆,谣传家中库房失窃已无官银支付月钱,现在罢工大闹,老场主又被气昏过去了……”

顾大虎说着双目泛红,文斐然只觉得双耳一阵轰鸣,双腿也打了颤,一时间没站稳,还好杜汐月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当心!”杜汐月银牙抿唇,双目中写满担忧,饶是文斐然再具才能,但他毕竟为一白衣少年,一天内经历这么多事,内心早已濒临崩溃。

“会不会是文金?”文斐然咬牙切齿,“我已经将他的月钱一分不少地结清,还多发了半个月的,没想到他居然还去盐场散布谣言,真是阴险至极。”

文祥却立时摇头,“少爷,恕我直言,应该不是文金所为,文宅离盐场有些距离,那文金不可能这么快赶去那边,我瞧着盐场里估计有蟊贼那伙的细作,联合起来将咱们华泽盐场置于死地。”

文斐然一脸惨然,杜汐月一脸焦急地扶着他,“振作起来啊。”

施世纶走到文斐然面前,伸手扶住文斐然双肩,“文贤弟,华泽盐场遭此飞来横祸我十分同情,现在乃是危急存亡之秋,你父母皆受灾祸影响,你必须要头脑清醒来处理事情。”

文斐然双目猛地闪过一道光,他定定看向施世纶。

“记住,你是文家唯一的希望。”施世纶吸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