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羽化成仙呢?”文斐然一把揪住文诚的耳朵,用力地甩了几下,“你且看爹,堂堂场主,不也和场工们同吃同住?”

文诚转头看过去,文天扬和张大富相对而坐,手中抓着肉包,面前放着豆粥,便不再说什么,大口大口地将这肉包吃了。

一刻钟的时间,场工们吃完早饭,陆续上工了。煎煮锅炉灶间的草木灰已经满了,文斐然和其他场工拿着铁铲扫帚将草灰慢慢刮取而出,存放在滕筐里,只等下午的时候布洒在种盐地。

要将新的柴禾抱到煎煮锅前,以便点火煎煮之用。而昨日因着天气晴好,产盐量颇多,盐工便将食盐撮扫至麻包中,扎裹之后便要往仓库运。

那些场工们赤裸着膀背,一身腱子肉,古铜色的皮肤上生出颗颗晶莹的汗滴。

“天扬老弟,你可还记得咱们年轻时爱玩的游戏吗?”张大富饶有兴趣。

“怎会不记得?”文天扬两颊红润,“这一麻包食盐可有好几十斤重,当初你双肩左右各一,还能步履轻盈,我爹说你‘神勇之力’,我不服,就要和你比试扛麻包。”

张大富说着朝着麻包堆放的地点快步走去,引得文天扬一阵疑惑。

“喂,你去哪里?”文天扬在身后喊到。

张大富径直走到了堆放的麻包那里,将上身的粗布褂子解开,露出一身腱子肉,旋即双手提握着麻包,猛一发力便将其扛在了肩头。

“走吧老弟,再来比一遭。”说着便径直地朝着前方走去。

“嗨,这个‘张老黑’。”张大富幼年时皮肤黢黑,便得外号“张老黑”。

文天扬笑骂了一句,也不甘示弱,走到那堆放之地,也抓起一包扛在了肩上,跟着那张大富,身子微颤朝前走去。

“爹居然还能扛得动麻包?”文诚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文斐然微微一笑,“爹自幼便在盐场帮工,体格健壮着呢。”

如此一幕,使得那些场工们也纷纷围观,为文天扬和张大富打气助威。

谁料这张大富却是有些人来疯,他催促众人再给他往肩膀上加一个麻包。

“老夫我觉得太轻松了,加增一包……”张大富言语间皆是自豪之意。

“你行啦,都一把老骨头了,别逞能了。”文天扬摇头轻笑,但场工们仍拗不过张大富,又取来一麻包放在他另一肩头。

“嘿——”张大富喊了一声号子,肩扛着两个麻包朝前走去,脚步已然蹒跚起来,显得很是吃力,但他碍于面子,仍旧硬着头皮朝前走着。

“果然神勇!”文斐然不由得赞叹道,“都到这个年岁了还能扛起两个麻包,壮年之时可想而知。”

“啊——”但还没走几步,意外便发生了,两个麻包朝着身后滑落而去,他大叫一声,身子立时失去平衡,朝着后方直挺挺地摔过去,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啊呀——自是岁月不饶人呐——”张大富躺在地上慨然而叹。

“行了,都一把岁数了,别在后生面前逞能了。”文天扬将麻包放在一边,吧张大富给拉了起来。

一时间场工们哈哈大笑,盐场上下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可正在此时,一个身影从大门处狂奔而来,定睛一看,却是文刘氏的贴身丫鬟翠桃,她跑的衣衫凌乱,发髻松散,连脸上的脂粉都花了。

“啊——”因着跑得匆忙还摔了一跤,但猛地站起连身上的泥土都来不及拂去,朝着文天扬直奔而去,“老爷,出事了——”

众人循声转头,却见那翠桃如此之态,不由得心中生疑。

“老爷,出事了——”翠桃气喘吁吁,文天扬赶紧迎了上去,问她出什么事。

“场主,此地不宜交谈,且随我来。”任有成见状走至近前,将众人引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翠桃风风火火地赶来,已然引得场工们频频侧目,现在还不知道文家发生了什么事,但若事关重大,也会使得场工们人心涣散。

心明眼亮如文斐然,一下子就理解任有成的这个做法,心中登时充满感激。

“翠桃,你且说什么事?”文天扬一脸肃然,心中却着实忐忑。

“库房……”翠桃气息还未平顺,“咱家的库房……被盗了……”

“什么?”在场之人皆惊呆了,尤其是文天扬,双腿一软,若不是张大富将他扶住,断然瘫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文天扬一脸的疑惑,“那库房乃我亲自所造,墙高数丈,四面皆是铁栏杆,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又有护院看守,如何会被盗?”

翠桃擦拭着泪水,“为发放家中下人的月钱,夫人昨夜要去库房支取钱银,怎奈何进入库房之后,却发现里面存放钱银的木箱都空了,那些钱银全部都不翼而飞……”

“那里面可是有圣上专拨的官银呐……”文天扬说着,双手颤抖了起来,“这是天要亡我也——”

文天扬大吼了一声,双目一黑,身子瘫软了下来,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爹!”文斐然一个箭步上前将文天扬抱在怀中,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刚刚这里还是一片欢声笑语,谁料此刻居然突发变故。

“少主,让我来。”张大富蹲下身子,伸出拇指一把卡在了文天扬的人中处,用力卡了几下,这文天扬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嗯……”文天扬气息微弱,嘴唇青紫,“天要亡我啊。”

前阵子因为被姚乔木他们逼宫,这文天扬已经急火攻心了一次,病刚好不久,又遭此重大的打击。

“爹,你先在盐场,我回去看看那边的情形。”文斐然一脸坚定地握住文天扬的手,“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处理的。”

“然儿……”文天扬苦叹着摇头,“是爹没用,你尚且年幼,便要遭此横祸。”

“老弟,你就让大侄子去处理吧,他是未来的场主,现在也需历练。”张大富旋即转头看向文斐然,“安心地去吧,你爹由我照顾。”

“呜呜呜……”文天扬不由得老泪纵横,“官银和家底都不翼而飞了,以后哪里还会有华泽盐场啊?大厦倾颓,不复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