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文家每次吃饭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阎正国丧妻多年,成日里混迹在莺莺燕燕之间,放浪形骸,姚乔木则对待妻儿尤为冷淡。唯有文天扬却相妻教子,一副慈父做派,不沉湎于声色,一时在扬州城内传为佳话美谈。
文诚估计真是饿了,低头吃的唏哩呼噜的,又被文斐然给敲了脑袋。
“娘做饭这么辛苦,你就不会赞美两句?”文斐然附在文诚耳边轻声道。
文诚抹了把嘴巴,口齿含糊不清言到,“娘辛苦了。”说完,又低下头。看到这番情形,文天扬夫妇也不由得掩口直笑。
早饭吃完,文斐然和文诚将一切东西收拾妥当,便准备去往盐场,文刘氏看着在门外停放着的已经套好的马车,不由得模糊了双眼。
“你们爷俩这一去,又不晓得几天不见了。”文刘氏抹着眼泪。
文天扬走上前去为爱妻擦拭着泪水,“这两日工期吃紧,待御盐和官盐完工,我们自当第一时间赶回。”
文斐然也点头言到,“是啊,娘,父子同心,其利断金,你就放心吧。”
见到文刘氏如此,文诚则对文天扬一脸认真地说道,“爹,若我们都离开娘在家很是孤单,要不我留下陪娘吧。”
“你又想偷懒……”文斐然说着便将文诚的耳朵揪了起来,“还不快去装车。”
文诚被扯地嚎叫了起来,赶紧跑到一边和其他家丁将要带去盐场的食材物品给一并搬到车上。
一切收拾妥当,文斐然扶着文天扬上了马车,车子启动的瞬间他向文刘氏挥手言到,“娘,我和爹走了,你自在家要好生休息,莫累坏了身子。”
文刘氏不住地点头,直到马车走远,她才返回文宅之中。
文诚驾车朝着华泽盐场奔驰而去,一路上还算顺遂,未时刚过,便来到盐场大门外。却看到门外站了好几个场工,为首的那个便是在上次事件中,检举徐小哥有功的顾大虎。
“场主,少主,你们可来了。”顾大虎一脸喜色,“昨日张统理得知你们今日要来,一早便吩咐我在此候着。”
文斐然上前拍了拍顾大虎的肩膀,不由得惊叹道,“几日没见,你小子倒是又精壮了许多。”
顾大虎“嘿嘿”一笑,便和其他场工一起将文天扬父子携带的吃食物品从马车上帮忙卸下。
正在此时,但听得一声“天扬老弟”,众人回头,便看到一身泥泞的张大富高挽着裤脚,从盐场大门中走出。
他一身粗布裤褂,裤脚高挽,小腿上皆是泥灰斑点,俨然一副场工打扮。
见到此情形,文天扬不由得摇头轻笑到,“你现在可是盐场统理,怎么于行事做派上如此不讲究,不怕被别人笑话了去。”
张大富却“呵呵”一笑,“我就是干活的命,闲下来会生病。”而后又将目光移到顾大虎身上,他怀中抱着的则是几只“林记板鸭”。
“哈哈,我早都嗅到这板鸭的香味了,老哥哥我没有其他的喜好,偏爱这一口儿。”说着就要伸手抓取一只,却被文天扬给拦住了。
“且慢着吧,手上皆是草灰泥垢,也不怕众人笑话,只等今日晚饭加菜。”文天扬伸手搭在了张大富肩膀上,两个人几十年的交情,自然分外亲近。
说话间,几人一同进了盐场大门,张大富放声高呼,“场主和少主来了,今晚盐场加菜,有肉吃——”
“好——”场工们一听,果然热情高涨。
“大富伯伯,有成大哥在何处?”一进盐场大门,文斐然便寻找任有成的身影,上次盐场危难之时,俩人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自然情谊深厚。
“他啊,在卤水浅坑那里,正带着众人淋卤试卤呢,这小子的技术可比我高明许多。经他调试的卤水,十有八九都是上等。”张大富由衷夸赞道,“天扬老弟,我就想着等我哪天干不动了,这盐场统理的位子,就让给他来做吧。”
“瞧你说的,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没你不行啊。”文天扬握住张大富的手,说的一脸真诚。
“哈哈哈,天扬老弟,我已经交代好了,等我老的那天,就让有成把我填到炉灶中烧化算了,省了棺椁,也算为盐场再出一份力。”张大富的一番话使得周遭众人忍俊不禁。
“愈发胡言乱语了。”文天扬嗔怪地说了他一句,此时众人走到了卤水浅坑的位置。却看到任有成领着几名场工站在浅坑边缘,任有成伸出食指朝着浅坑当中点蘸了一下,而后放入口中,品尝了一下,而后示意旁边的场工,“继续加水。”
在那浅坑的上方有一根半截竹筒,这竹筒将水井中的清水引入浅坑中。卤水的浓度是食盐煎煮的关键,灰盐变卤水要把握好一个度,便是要加水的用量恰到好处,若过于稠厚则不能煎煮。若过于稀薄则产盐不多,且浪费柴薪人力。
“停!”又加了一些水之后,任有成示意众人暂停加水,他再次将食指从浅坑中点蘸一些取来品尝,登时面露喜色,便喊了一声,“试卤——”
有一场工走至近前,手拿一托盘,里面则有十枚石莲子,任有成将那莲子抓取而来,投入卤水当中,那些石莲子居然全部都漂浮了起来。
“好——”见此情形,张大富不由得连声赞叹,“我加水制卤之时,也仅上浮八九之数,却不料尔居然能将十枚全部上浮,真乃高手。”
任有成回头看到张大富和文天扬父子,赶紧上前拱手施礼道,“不知场主少主统理在此,有成失敬。”
“哪里哪里。”文天扬走至近前,“淋卤试卤乃盐场重中之重,你居然能使得十枚石莲子皆上浮,堪称奇迹,我一定要重重嘉奖于你。”
“场主谬赞了,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任有成一脸喜色。
“话不多说,开始工作吧,晚饭加餐。”文天扬说着拍了拍任有成的肩膀。
文斐然伸手和任有成握在了一起,“任大哥,我又来与你并肩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