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光透过红油伞照射在那具尸骨之上,有些地方顿时出现了淡淡的血荫。而在右侧大腿骨的两端,均有血荫,且以头盖骨碎裂处血荫最为浓烈。

“怎么会这样?”见此情形,周遭之人均发出惊叹之声。

施世纶略一沉吟便开口道,“若骨上有被打处,即有红色血荫;骨断处其接续两头各有血晕色;再以有痕骨照日看,红活,乃是生前被打分明。骨上若无血荫,纵有损折,乃死后痕。”

白海升一边记录一边点头,“大人所言句句为精,如是看来,白山豹乃生前为俞宣章打断了腿骨,又敲碎头盖骨方才致死,并封入井内。”

“哼!”冉夜闻言不由得怒哼一声,继而言到,“这个俞宣章其行残忍,真是可恶至极,我看他死了正好。”

施世纶瞪了他一眼,“如是看来,你倒觉得那凶手杀人也是对的了?”

“哦,好像也不甚对。”冉夜眨巴着牛眼,若有所思地言到。

“恐怖啊......”施世纶深深地叹了口气,“俞宣章如此骁勇过人,居然被歹人如此虐杀,毫无还手之力,那人会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在场之人闻言皆露出惊恐之色,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将英武镖师都玩弄于鼓掌间的杀人狂魔。

于此,尸骨勘验完毕,施世纶命冉夜方修将尸骨整理干净,寻一处地界儿,掩埋便是,不管那“白山豹”生前是什么人,人死为大,必须要妥善掩埋。

天色逐渐暗了,正当一行人收拾尸骨准备离开时,就听“呲”地一声尖叫,地面之上登时映出一只蝙蝠巨大的身影。

待众人抬头,看清天空中的那一幕,不由得头皮发麻。

“呲呲呲——”原本净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蝙蝠,它们张大嘴巴,露出尖利的獠牙朝着众人咬来。

“保护大人——”冉夜将施世纶挡在身后,挥刀向天,登时砍杀数只蝙蝠,但就在眨眼之间又有一波蝙蝠袭来。

他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数只蝙蝠于他周身撕咬起来。

“滚——”冉夜撕扯着蝙蝠将它们从身上拔下,那些蝙蝠口角鲜血淋漓,好像一只只饱吸血液的蚂蟥一般。

不单单是他,杜汐月、方修还有其他衙役都被这蝙蝠困住,动弹不得。

“呲——”一阵凄厉而响亮的尖叫声传来,不知何时,在这些小蝙蝠的后面,突然出现一只身形巨大的蝙蝠,它扇动着双翼,院子里登时飞沙走石,众人双目睁不了分毫,而这只大蝙蝠却朝着施世纶俯冲而来。

“这是什么畜生——”冉夜大吼一声,他周身已被蝙蝠撕咬的遍体鳞伤。

“表哥小心啊——”杜汐月冒死冲过去,但为时已晚,眼瞧着那大蝙蝠的利爪就要抓向施世纶的胸膛。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矫捷似山猫,猛地蹿到了施世纶的面前,而此时那大蝙蝠的爪子和他的胸膛也近在咫尺。

“大人小心——”那声音低吼了一声,却是看门老叟。他于腰间抽出腰带朝着那爪子猛地甩去,但听得一声怪叫,大蝙蝠居然被打的往后倒飞而去。

而此时,众人却也发现,老叟于腰间抽出的不是腰带,却是一柄玄铁软剑。

“你这畜生——”老叟大喝一声,身子立似崖间苍松,毫无龙钟之态。

“呲——”那大蝙蝠挥舞着双翼在空中盘旋,朝着地面之人龇牙咧嘴,大家登时发现这居然是一个穿着黑色蝠袍的怪人。

“你究竟是人是鬼?”老叟话音还未落,这大蝙蝠又直直俯冲而下,杀气升腾相比上一次有过之无不及。

老叟将软剑猛地甩出,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如弦。与此同时,他身形闪动翻飞,似过江之蛟,又如翙翙之凤。

剑身柔软如绡,虽不适合砍刺,但若被击中,易割断血管韧带,那蝙蝠怪人虽来势汹汹,但在老叟的击打下却也没占上分毫便宜,反倒有了节节败退之意。

“呲——”蝙蝠怪人被彻底激怒,它怪叫了一声,旋即张开巨翼用力挥动了起来,顿时周遭风沙四起,众人皆睁不开眼睛,连那些小蝙蝠都纷纷被扇地七零八落。

巨蝠再次朝着施世纶猛攻而来,此一次排山倒海,但那老叟也将软剑奋力挥出。此一招,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

一道血光闪过,那怪人厉叫一声,便朝着一方栽去,却又拼命扇动着翅膀稳住身形,朝着院外飞出。

而此时,天色已然黑透。树倒猢狲散,那些小蝙蝠也纷纷四散奔逃。

“畜生,哪里跑——”冉夜说着就准备提刀去追,被施世纶喝止。

“穷寇莫追,且看看这老丈吧......”说话间,众人才发现那老丈已然满身鲜血,胸口居然被蝙蝠怪人的利爪挠出一个大的血窟窿。

他倒在施世纶怀中,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啊——”杜汐月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从身上取出止血散就往伤口上撒,又取出一些白布包扎。

“姑娘......”老叟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不必了......”

旋即,这老叟紧紧地抓住施世纶,“大人,我跟您说了谎,我本为梁山一处响马,年轻时劫道和我家家主不打不相识,那白山豹真是欺人太甚我家主才将其杀死封于井中。他真是个好人,请大人明察秋毫,为他洗冤......”

说完这些,老叟便双目圆睁,身子瘫软,施世纶深吸了口气,不住摇头。

“他去世了......”施世纶言语间,皆是心酸无奈,“原以为只是一看守老叟,却不料居然是一响马头子,这小小一处宅院居然卧虎藏龙,且将其厚葬了吧。”

衙役领命上前,用白布将老叟尸体包裹抬了出去。

“表哥,你觉得这老丈讲的俞宣章是好人,此话可信吗?”杜汐月问着。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施世纶摇着头,“老丈之前为响马头子,打家劫舍之时也全然没有仁义道德之思于那些人来讲,他何其可恶,但刚刚舍命救我,于我来讲,他何其良善。所以不能单听他言俞宣章是好人就是好人啊。”

“刚刚那只大蝙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冉夜看着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龇着牙发问。

“不知道。”施世纶疲累地叹了口气,“扬州城的水太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