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城先生的话中,我焉能听不出爷爷矛盾的心情,以及爷爷艰难的选择?
让我成为赶尸匠,既是缓兵之计,也是为了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似乎盼着我能作为赶尸匠,去选择职责,又似乎不忍我去选择职责而放弃幸福美好……于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我自己。
和袁天罡的合作,我看出了他的艰辛,更看到了他的心痛。
禁忌的责罚,定实难承受,他不忍自己的孙子去涉这个险,于是,和袁天罡有了合作。
然而这个合作却限定,不能伤我性命,只求我没办法去干预他们封镇女魃的计划。
堵穴之事,很可能就是因为此。
封住了我,堵住了女魃,他也就等于答应了爷爷的要求。
时至今日,在想想当日的情况,袁天罡的那句‘真当本帅不敢杀汝?’依旧余音绕梁。
是啊,他有什么不敢杀我的,杀了我,也不过是失去了爷爷这个合作者罢了。
虽然我当时就相信他袁天罡没什么不敢的,但现在一知道一切,我还是由衷的感到一阵害怕,不是怕袁天罡真的杀了我,而是怕我搅乱爷爷痛心之下做出的一番安排……
其实,从头到尾,杨朝宗也好,独眼儿李也罢,甚至是袁天罡,他们都有十足杀我的机会,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却从来没对我下过死手。
以前,我或许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但现如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原来……都是因为爷爷!
仔细回想,和袁天罡的第一次见面,在他那么干净利索的杀鬼匠之后,他明明可以直接无视女魃强行杀我,以他的实力,根本无需去在乎女魃,但他没有。
堵穴之地,他更能直接泯灭被强烈压制的女魃和我,但……他依旧没有。
这是为什么?
一切,都是因为爷爷!
热泪满襟,心沉重的,几乎无法呼吸。
爷爷对我……真的太好了……好到我……鞠躬尽瘁亦无以为报。
“堵穴之事,便是你最后一块绊脚石……而如今,你踏过去了,你有了选择的机会,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不干预,且会为你祈福,而你爷爷,亦会永远的跟你站在同一战线!”
青城先生语气沉重的交代了一句,随即语气又突然轻快起来。
“补一句,我其实之所以明知道你犯了赶尸禁忌还要传你气运,也不是没原因的。”
我道:“是为了摆脱梦境邪祟吧。”
青城先生咳了数声,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究其根本,这并不是全部原因。”
“你爷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让你来继承气运,这是为什么,我不得不考虑,基于这点,我传了你气运,之后去见你爷爷,也只是想问个究竟,谁知一问,就问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我一怔,随即苦笑起来。
而这时,青城先生突兀的话锋一转,道:“你小子这么漂亮,也不是什么坏人,我原本是想着把小彤托付给你的,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这话说的我泪水都止住了,我突然想起,上次跟爷爷在旱魃之墓中下棋的时候,爷爷曾跟我说过有关吴彤的话题……
现在想来,他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说说,而是另有所指……
只可惜,那时候的我没能理解,而现在的我即便理解了,似乎也并不愿去那么选择,只因我心底,其实在容不下旁人,而所谓的选择,也根本无需多想……
念头至此,我不得不叹了口气。
爷爷为了我,可谓煞费苦心啊。
而这时,青城先生突然用充满了威胁的语气道:“小子,我可警告你,不管你做出了怎样的选择,若是因此而把小彤牵扯了进来,我绝饶不了你!”
我一愣,随即道:“小彤什么都不知道,艾阳先生……艾阳先生,我也不会让他涉险的。”
现在想来,我的那些谎话根本就骗不了和青城先生一起回去见爷爷的艾阳先生。
他……很可能什么都知道,但偏偏又什么也没说透。
“哼,那就好!”
稍顿,青城先生道:“这个电话,是当初你爷爷要我打给你的,现在一切的真相你也知道了,该做的选择……你也做了,那么……我也只能祝你一切顺利了。”
末了,他又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想了想,苦笑一声,问道:“陆叔,爷爷他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底牌啊?”
但凡合作,都是基于双方对等的立场上来合作的。
如若双方并不对等,那合作也并不叫合作。
而爷爷既然能跟袁天罡合作,从中便能看出,爷爷显然不简单。
“做了一辈子的仙匠,岂是白给的?”
“不过实力高低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袁天罡的目的,是要彻底的封镇女魃,甚至是杀掉女魃,这,离不开你爷爷的帮助。”
“毕竟在最初封镇女魃的,便是仙匠和赶尸匠一脉……”
说着说着,青城先生的语气突然肃穆起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
“其实旱魃的肉身上,有仙匠和赶尸匠同时设下的禁制。”
“有初代仙匠和赶尸匠的禁制在,赶尸匠便可操控旱魃,仙匠亦可操控旱魃之魂,只不过代价及其大罢了,再有便是对功力的要求也很高,不是造诣极深的人,并不能激发那禁制。”
这话可谓把我雷了个五体投地。
脑子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旱魃之墓中的那些壁画。
那里面可不是记载着呢吗?
初代仙匠和初代赶尸匠,可不是在女魃的身上于魂上以血书画了诸多禁制吗?
这么一想,我道:“这么说来的话,其实袁天罡真正看中的,其实是爷爷作为仙匠能控制女魃这点吗?”
“应该错不了。”
我沉思起来,随即皱眉道:“话说回来,女魃又没招惹过他袁天罡,他为什么会想封镇女魃呢,这动机……”
青城先生说道:“千多年前的事儿了,谁能说得清楚?”
我叹了口气,但其实动机不动机的,也并无所谓。
袁天罡的目的有悖与我,只要知道这点,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