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的江山易主,江水寒登基,商都的风云都变了。
但对于夏国百姓而言,不过是换了一个终身也接触不到君王,日子该怎样过,便还是怎样过。
可对于钱银钗而言,是真的天都塌了。
言无欢,你可真是自私。就算是你走了,都还要用一枝柳条,永永远远的留着她的心,桎梏着她的人。
眼下,纵使无尽的岁月,她都再忘不掉那个,纵使背负着血海深仇独身一人,却依旧高高在上目无凡尘之人。
一个人走了,这整个夏国,都与她再无关联。
南陵随着夏国皇室的陨落而破灭,宁府再不负当年盛况,谢家更是早早的便被拆的七零八落。
但她却是依旧可以靠着钱府,靠着她的那些生意,过的无忧无虑,风生水起。
瞧,她多么幸运,可又为何,半分都不快乐呢?
眼下早已是夏荷飘香,钱银钗却依旧是呆坐在窗前,手中握着那枝翡翠柳条。她似是想了很多,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想。
钱金石叩了叩门,却是没等到回应。又过了几息,他也不等了,便推门进来了。
他静静地坐在钱银钗身边,甚也未说,却是叹了口气。
他心疼,却也无用,更不知该做些什么。
“阿姐,节哀。”
这句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纵使知晓说了,也没有什么用。
钱金石道:“阿姐,明日是个好日子,灵儿与宋祁渊便在明日成亲,阿姐不去瞧瞧吗?”
半晌,钱银钗轻道:“哦……是吗?灵儿那小丫头,终是明白自己心意了。”
她说着还抬起头望着钱金石咧了咧唇角:“她总算是弄清楚自己对你不是喜欢了,金石,你也轻松了吧。”
钱金石眼眶一红,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小翠起初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他钱金石,却又在他成为皇商之后明白,那只是崇敬之情,反倒是一直在身边的宋祁渊更加适合自己。
曾经远方的最迷人,经历过后,知人冷暖才重要。
“阿姐惯会取笑我,小翠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我从未觉得难堪。”
钱银钗这才点了点头,轻道了声:“恩……挺好,挺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说的话已然偏了,甚至不知在说些甚。
钱金石知晓,她的心,根本不在此处。
可他却仍是又问了句:“阿姐,小翠没有别的亲人了,唯一一个,便也只有阿姐你了,阿姐若是去了,小翠也算是有个娘家人在场,定然会开心非常。”
纵使,他早已知晓答案。
随后果真听钱银钗回答道:“便不去了。”
她眼下这般,不人不鬼,去了不仅不添喜色,恐怕还会有反效果。
钱金石苦笑:“阿姐,爹娘都很担心你。”
钱银钗点头,半晌只道:“抱歉。”
钱金石长长一叹:“阿姐,段哥哥来商都已数日了,说是想要见见阿姐。”
他似是怕钱银钗不愿见,说完了又加上一句:“还有沈哥哥,二人一同。”
钱银钗的眸中终是有了半分松动,不再是呆滞着向上挑了挑,开口问道:“他们二人如何了?”
“看起来还不错。”钱金石道,“阿姐见上一见吧。”
她闭门谢客,已然许久了。
许久,钱银钗不知是想了甚,才轻微点了点头,道:“好。”
正值夏日,外面的气温已然是很热了,段乔与沈良二人纵使是租了凉轿,可到此之时,依旧是汗水湿衣。
可直到看见了呆呆坐着的钱银钗,他们二人感觉到的,只有从心底散发的寒凉。
从前那总有无数旁人想不出的法子的钱银钗,眼下失了所有的生气与灵动,就似是活死人。
她就呆呆坐着,面黄肌瘦,又不施粉黛,懒于相迎,又像是不愿迎任何事。
段乔与沈良对视一眼,走上前去,想了半晌,却只开口唤了句:“多多。”
钱银钗听见了,却是没答。
段乔继续道:“多多,听闻你那些事,我亦是十分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多多,你要早日走出来……”
“他没死!”
钱银钗终是抬起头来,却是双眸猩红的喝断了段乔:“他没死,他没死!”
不管旁人如何说,她都不信像言无欢那般之人,会死了。
她不信!
她没有看到言无欢的尸身,她不信!
那一日,广凌将锦盒交给她后,她便说要再见一眼言无欢,可不管她如何求,都没有机会再见一见他。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她绝不相信!
沈良见钱银钗如此激动,便上前几步,牵住段乔的手扯了扯,不叫他再说。
沈良道:“银钗,我知晓你的心情,我也相信,他许还活着,只要有心,便定能等来奇迹。”
他这般说,钱银钗果然冷静了下来,开口道:“谢谢……谢谢……你们,眼下如何了?孟婆婆可同意了?”
沈良道:“一切都好。”
那一夜,他随着钱银钗弃段乔而去,跟随着孟婆婆一路直到商都。
此后的日子,他便如同眼下的钱银钗那般,虽看着是活着,心却是早已死了。
茶不思饭不想,孟婆婆瞧着,从气愤不已,到心痛,再到怜惜。
后来,商都事发,夏国风云大变。一时间平日的安稳荡然无存,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不少家庭妻离子散,有情人生死分别。
孟婆婆终是明白,只要人活着,比甚都好。既然是活着,那与相爱之人相守,便是最好。
她最终说的那句话是:奶奶不会祝福你们,但奶奶不愿你尝到我年轻时与相爱之人生离之苦。
“奶奶她,同意了我与阿乔之事。”
钱银钗点头:“青城县在边陲之地,你们带着孟婆婆,在那里活活生活吧。眼下商都,倒是是非之地了。”
沈良道:“恩,会的。”
段乔红着眼睛道:“多多,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至于钱伯父和钱伯母,有金石在,金石眼下出息了,定不会叫钱伯父与钱伯母吃苦受罪。不如你便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同回青城县取,就像我们最初时候那般,远离这个伤心之地。”
钱银钗摇了摇头,良久良久才道:“不了。”
段乔急:“为何!”
“我会等,等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