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依旧很好,却怎也照不透钱银钗的眼眸,她的眼中从始至终,都是雾蒙蒙的。

小翠亦是在一旁跪着,对这事情全然不知,只是不住落泪。

外面的消息传的满城皆知,在这小别院之中,就连一个婢女都不知,钱银钗谁都未说,护得好好的,纵使有伤,都自己藏着!

此言一出,钱银钗身子一歪,跪在地上,低声道:“竟是瞒不住,原以为,快要出嫁了,顾全宁府名声才是……”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将宁彭举心中气恼宁氏姐妹二人的怒火燃到了最高,他气的左右踱步,忽而又想起该为钱银钗先行诊治,便高声道:“来人!唤最好的郎中!快!”

小翠在一旁只是落泪:“小姐……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怎么还闹到衙门去了……小姐可莫要吓唬小翠呀……”

小翠之言似乎是点醒了钱银钗,钱银钗潸然泪下。

她的泪,伴着窗外日光而落,远比前些日子的落雪更来的让人心碎。

“那五人,外祖父如何处理了?”

宁彭举道:“押至地牢了。”

又是一串泪花簌簌而落:“外祖父,银钗有事相求。”

“你说!”

别说是一件事一句话了,眼下钱银钗这无依无靠惹人怜的模样,但凡是她开口,他都会点头应允。

“放了那五人吧。”

宁彭举一愣,怎也未曾想到,钱银钗竟是会提如此要求。

他道:“银钗,他们可是……要害你之人啊!你为何……?”

钱银钗道:“他们并非是要害我,他们也无能为力,要害我之人……”

她的话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说了,可任谁都知晓,要害她之人,乃是宁子伊与宁子曼。

钱银钗话锋一转:“他们也是为了生计为了银钱,好在他们最终没有下手,银钗撞墙,头上一个血包换得清白,倒也值得。”

宁彭举的心揪成一团:“那是你命大!若是你撞死了呢!”

至纯至善,就像是当年他深爱的花溪!

正因是此,他更应该护好钱银钗才是!

但看钱银钗入府这两三个年头,又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到此,她都还在为了大局委屈自己!

钱银钗伸手扯着宁彭举的袖口,口口声声道:“外祖父,您就应了银钗吧!放了那五人!他们是无辜的呀!”

宁彭举的目光闪了闪,终是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外祖父依你便是。这就下令,将他们五人放了。”

钱银钗眸中有光一闪,点了点头。

府中郎中很快便到了,宁彭举又是交代了几句后才出去。

其实这头上血包,磕的到真的是不轻。

只不过,不是钱银钗撞墙而来,是那是被那流浪汉抓住头发狠狠地摔在柱子上所得。

当时只觉得痛,事后稍加文章,便是搬倒宁氏姐妹的利器!

几重药带包裹之后,郎中嘱咐了几句清淡饮食勿饮酒勿食辛辣,又开上了些清减的药物,便是退下了。

钱银钗眼中哪里还见方才的委屈不已?眼下早已是两眼锋芒。

她招了招手,唤了小翠前来,取出一串珠子来,道:“小翠,我的伊儿姐姐惯会寻人陷害我,我们是不是也要寻些人来?”

小翠点头点的肯定:“那是自然,谁让她们心肠那般坏!”

钱银钗道:“但咱们,可不能坏了心肠。但真实的事,传扬开了,也总是没错的,对吧?”

小翠点头如捣蒜:“自然是!”

“这珠串拿去给宋祁渊,叫他出府寻些人,在城中大肆宣扬,就说那五个流浪汉被放了,安然无恙。”

“啊?”小翠伸手接珠串的动作都是一顿。

“就这样?”

钱银钗道:“就这样。”

小翠悻怏怏的接了珠串转身出去,交给了宋祁渊,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钱银钗的话,可在心中,仍是不解。

真是奇怪,这等好的报复机会,小姐就只说如此一句话。

房中的钱银钗却是弯了唇角。

这机会,又哪里浪费了呢?

五名流浪汉状告宁子伊与宁子曼不给工钱,公状之下众目睽睽,整个商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事。

若是此时那五个流浪汉被安然无恙的放了出去,不是就等于坐实了五名流浪汉之言?更是坐实了宁子伊与宁子曼毒辣至极的心肠与下三滥的手段?

呵。

宁府不是一向爱包庇她们二人吗?

不是一向只说是以大局为主将风头盖过去吗?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宁府怎么盖。

更何况宁府的核心人物——宁彭举,已然在她泪水婆娑的引导之下,不愿意再护着宁氏姐妹,不愿意盖了。

若是她昨夜归来又哭又闹的指责,再大闹一通,宁子伊与宁子曼也无非是禁足之下再加上个家法,绝不会叫此事外传,更不会闹大。

那样她又能得到什么利益呢?

若非昨日谢子怀相救,只怕此时她不丢性命也是众矢之的。试问宁府待她可有待宁氏姐妹的宽容?

忍一时,将此事闹大,闹得满城风雨,闹得人尽皆知,闹得想瞒不相瞒之人,全部都没办法再瞒。

如此,岂非更好?

宁府,这次将会如何做?她还真是万分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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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都,有甚的消息都会传的甚快。

更何况是本就在风口浪尖上的公状之事呢?

随着那五名流浪汉当真被放了出来,宁府二位小姐雇凶奸.杀钱银钗未果的消息愈发的脍炙人口,而另一边,钱银钗识大体的消息已是被赞送出了花来。

这一次,钱银钗可谓是逆风翻盘,知晓她的不知晓她的,都知晓了宁府之中有个女子,名唤钱银钗。

这消息传着传着,便传到了言无欢耳朵里。

这一日,他正是陪着言荷霜逗猫。

听着小喜子说完了整件事,言无欢挑拨猫耳的手指一顿,半晌才道:“甚好。”

单听听,就知晓这件事是钱银钗自个圆出来的。

言荷霜抬头,不解的问了句:“哪里来的什么甚好?”

她可没听出来,是何处甚好。

言无欢摇摇头,只道:“玩你的猫便是。”

抬眼之间,双指并拢,虚空一划。

暗处广凌已是得令。

那五名流浪汉,利用完了,也该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