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若是出了日头,宁彭举只怕是要搬着靠椅在院中沐浴的,只是此时,他只感觉那日光刺的他要在这高台上坐不下去了。

堂下的议论声再也压不住了。

“肃静!”

议论声不断。

“肃静肃静!”

议论声小了些但仍在继续。

“大胆小人们,叫你们住口!”

议论声微微静默,但很快人们又一次耳语起来。

“肃静!!”

纵使王若一次又一次的说着肃静,堂下声音却是愈发高了。这一次,人们似乎不再顾及王若的斥责,竟是不顾旁人的开始议论:“我算是明白了,是宁府二位小姐雇凶杀人,却不曾想着几人以为是玩笑,没有真的动手,也不给银钱,这几人生气了,才来状告!”

“两锭金子啊,足够这五人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了,怎么可能不来状告?要是我,我也来告!”

“只是没想到,这一告,这事儿也被抖搂出来了,看看宁府这回怎么收场才好!”

“断断没想到啊,那已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相传的宁府小姐,竟然这等心狠手辣!”

“起初还以为南陵郡王和商都皇商是娶着佳人了,这下想必是倒霉的紧!”

乱了,乱了……

一切都乱了。

宁彭举只觉得心都乱了,宁子伊与宁子曼皆是他的亲孙女,他看着长大的。以往之事,他只当是姑娘家顽皮,可今日之事,当着众人的面,他不想承认都不能行。

不得不说,此事有八分可能是真的,就连他自己想要包庇,都不知该如何包庇才好。

这一对姐妹办的是什么事!宁府给她们的还不够多吗!

还有什么心愿是没有满足她们的吗!

怪她们不争气,气她们不知数,怪她们太狠心,如今终是将宁府脸面拉在地上踩踏!

情绪左右拉扯大半晌,一口老血终是从他口中喷出!

“大人!”王若慌忙上前,“大人可别吓我!”

这一口老血喷出后,相反宁彭举还觉得好受了些许,至少胸口没的那样闷了。

顺了口气,宁彭举道:“来人,把他们五人押入地牢!”

不管如何,还是要回府瞧瞧的。

若是……若是钱银钗头上并没有大包呢?

若是这一切只是碰巧,实则是那五人胡诌呢?

毕竟昨日宁府查了那般久,甚的消息都无有啊!

五人被带下了。

老二低声道:“那钱银钗不是说了我们这般说,便会放我们一条生路,还会得一笔银钱吗?这咋的又要入牢房了?”

“别说了,都已经到这一步,不这样做昨天咱们就死了,还能等到今日!”

若是要他们性命,昨日杀了他们岂不了事?

何必拖到今日呢?不管如何,照着钱银钗昨日说的去做,准没错了。

.这一边,宁彭举也不顾旁人怎的议论,说他包庇也好,说他护短也罢。他只一股脑的回了宁府,不管如何,先见了钱银钗再说。

被火盆堆着,钱银钗睡的舒爽。加之昨夜在正厅之中编故事讲,既费神,又费力,并着昨日受的伤,贪了睡,到眼下才醒。

宁彭举冲到钱银钗的小别院之时,将她房中轩窗微微开着,许是为了透许久不见的日光。

钱银钗正坐在铜镜前,叫小翠替她梳整。

宁彭举挥了挥手,不叫人通传,只默默的走近,半掩着身子瞧着。

只见钱银钗道:“今日将头发偏分,梳个凌虚吧。”

“凌虚髻吗?”小翠道,“不好吧。偏分显年龄,倒不如待小姐开春出嫁了,小翠再给小姐盘如何?”

钱银钗却固执:“我说梳什么样,便就梳什么样,平日太宠你了是吗,还学的顶嘴了。”

小翠手一抖,这才道:“知道了小姐。”

小翠一边梳着发,一边却有些颤抖着手,不敢使力,好似怕梳疼钱银钗一般。

宁彭举在外看着心神疑虑,这手法未免太轻了。

却见小翠梳着发口中还在念叨:“小姐莫以为小翠不知道,不就是头上撞出个包来吗?非要梳成凌云髻,可不就是为了将头发偏分掩着那包吗?倒不如将包露出来通通风,总是用头发捂着,可是不见好的。”

什么?!

宁彭举闻言已心惊不已!

用头发捂着,捂着头上的大包!

钱银钗道:“行了,这事儿便别念叨了。”

“怎么的就是念叨了?受伤了便是受伤了,干甚要瞒着呢!眼下不好好处理,开春便要嫁到夫家了,若是留疤了可怎么好?”

宁彭举几大步上前,推开了房门,在钱银钗与小翠吃惊回头之间,他抬手便将钱银钗的长发撩起,一个血包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那血包到了眼下都未结痂,上面还在渗血!

“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钱银钗的目光微微呆滞,半晌好似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一福:“外……外祖父,您来了,怎的也没人通传呢?”

到了眼下还要顾左右言其他吗?

宁彭举道:“你头上这血包,是怎么回事!”

钱银钗移了目光,轻道:“无碍的,外祖父,我不小心磕着罢了。”

“不小心磕着?”宁彭举重复着她的话,“不小心磕着能磕成如此模样?”

这一看便是下了狠劲撞上去的!

“为何要瞒着不说?”

是为宁府面子?是为包庇那两个处心积虑要害她性命的姐妹?

钱银钗只道:“这般大的人了,还撞着头,说出去怕人笑话。”

如此一相比较,宁彭举心中一痛。

到了现下,钱银钗字字句句都还在为顾全大局!

而宁子伊与宁子曼,自小饱读诗书,却将宁府的面子丢的人尽皆知!

“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银钗,你告诉外祖父,有老夫在,你甚也不用怕!”

钱银钗的双眸没来由的红了:“外祖父,银钗什么事都没有,更不委屈。”

说是不委屈,其实这表情委屈至极!

越说不委屈,越叫人觉得委屈!

“银钗,你不说,老夫也系数全知,今日有五个流浪汉,将伊儿与曼儿告了公状,现下满城流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