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呼的吹,钱银钗怎样裹紧自己都没有用,寒气还是顺着袖口衣襟不停地灌进来。
可是过了一会儿,不知是何处燃起了一盆炭火,就摆在她的脚步。
风不停,火不灭。
这下两边夹杂着,风带过来的温度一阵冷,一阵热,还有愈发浓重的火烟味,惹得她咳嗽不断。
不一会儿,她已是出着冷汗打哆嗦。
“咳咳……咳……咳咳咳……”
如此一咳嗽,梦便被惊醒了。
……是梦?
钱银钗猛然直起身子,却见是陌生无比的环境。慌忙垂目望了望身上衣物,是一件极为干净柔软的白色中衣。
还好……
看来自己是真的被救下了。想到此,钱银钗才有功夫抬眼向四周望去。
只见这房间的陈设很是简单,但简单之中却不能看得出其主人是有几多奢华——地板铺的、床榻上用的、屋中摆着的桌椅都是金丝楠木。之所以被称为金丝楠木,便是一截木头,价比金子。
床幔乃用着彩锦,皇室规格。
房中倒是没有多余的陈设,靠窗位置上却是摆放着一束羊脂白玉所雕刻的腊梅枝。
过分的简约,却是任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
这等奢靡,定然是王府。钱银钗在心中打定,这处应是言无欢的三王府。
昨日,果真是他救了她吗?
钱银钗正是想着,便听闻外面一阵脚步声,伴着一阵温润之声传来:“她可醒了?”
在外候着的婢女道:“禀公子,还未醒。奴婢方才已为钱小姐换好了中衣。”
公子?
谁家公子用得起这种东西?
门外的人似是笑了:“钱小姐?这是夫人。”
随之,门便被推开了。
谢子怀那如同天山池水般圣洁的面庞含笑落入钱银钗眼中。
谢,谢子怀?
怪不得印象之中那些侍卫是手握弓箭,言无欢的手下不用弓箭;
怪不得昨日那些流浪汉只是被射中膝盖,言无欢下手的话只有血流成河;
怪不得方才门外婢女称其为公子,而并非殿下;怪不得方才,他道“这是夫人”。
原来,是谢子怀啊……
若是谢子怀,这一切也都说的通了。
试问谁不知谢家皇后,谢家丞相?这夏国的半壁江山,都是谢家的。
皇室规格,谢家自然用的起。
只是……只是……
若不是言无欢相救,为何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是失望,是难过,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
谢子怀自然看得出钱银钗眸中情绪不大对,便上前问道:“银钗,你如何了?”
他扶着她坐下,道:“冷热交替的,女子家身子弱,可莫要起烧了。”
谢子怀伸手探向钱银钗额头,至此她才猛然回神,堪堪躲了躲。
他也不尴尬,轻道:“还好,未曾起烧。但仍是要喝些姜茶去去寒,我已吩咐下去了。”
钱银钗身子确实是不大爽,方才梦中都是一阵冷一阵热的。她点了点头,道:“多谢。”
“客气了,你我还需言谢?”
钱银钗道:“方才那五人,如何处置了?”
“在府邸地牢好生看管着。”谢子怀道,“若是当真要处置,自然也要问过你的意见才是。”
他倒是为她着想。
透过玉砌的窗台,外面的天色已是暗了几分。
想来今日若是有日头,此时也只剩余晖了。
天已晚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不论如何,她须得在夜晚赶回宁府;且不说婚前宿在夫家是何等流言,就说还有宁氏姐妹在家“等”着她,钱银钗也必须得回去。
“劳烦谢公子此刻便带我去地牢,我要见见那五人。”
谢子怀的双眸因着那三字“谢公子”忽而暗了几分,但他甚都未说,只是浅浅一笑,起身相引。
那五人,着实是待在地牢之中。他们的气焰,比之在破庙之中,是落得半分也不剩了。
两侧有侍卫举着火把而来,钱银钗与谢子怀便身在中央。
那五人一见钱银钗,便是“咚”的跪在地上,其中曾出手伤他的老四,这会子抖的不成样子,映着昏暗火光,见他双腿间裤子都湿了。
也不知是被钱银钗那一击打坏了,还是当真吓破了胆,落得个屁滚尿流。
“我……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晓小姐您身份,对您动手动脚,该死!该死!”
“对对对!该死!该死!”
“还望小姐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啊!”
“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小姐您诶我的小姐啊!”
一时间除了瑟瑟发抖的老四,老大、老二、老三、老幺全部跪地求饶,一会儿说着“该死”,一会儿又说着“饶命”。
分明早知她的身份,这会儿还说甚“不识泰山”?
钱银钗听的烦,她向来不是吃亏的主儿,若是以往,定然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委屈非要了他们的命不可,可今日,不行。
他们的命,留着还有用。
钱银钗道:“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一语出,牢房之中静默几许,就连谢子怀都转头望向钱银钗,双眸之中甚是不解之意。
“银钗,他们那样对你,你怎能放了他们?”
钱银钗摇头不语,只问那五人:“谁想活命,告诉我。”
这一下,五人才如梦初醒,慌忙叩首,闷响声不断:“求小姐饶命,求小姐饶命!”
钱银钗向前走了几步,贴近牢房,将五人聚于一处,低声言语。
那五人听着,大气都不敢喘,从面面相觑,到坚定的点头。
钱银钗弯了弯唇角,向谢子怀道:“将他们放了吧。”
谢子怀道:“银钗你……”
她摇了摇头:“若你望我不吃亏,便将他们放了。”
谢子怀望着她明亮的眼眸,怔然几息后,终是点了点头。
若是不放,又能如何?
杀了他们解气?
还是带回宁府对峙?
若是那般,自己清白蒙羞,宁氏姐妹也不会得到甚的惩罚。
顶多是禁足或是请了家法不痛不痒的打上几下罢了。
最终此事都会因着一句不得让宁氏蒙羞而作罢。
那又怎够呢?
钱银钗扬唇笑。
这一次,她非要将此事坐实又分毫不沾身;这一次,她非要宁府给她个公道而不是息事宁人;这一次,她非要宁氏姐妹自食恶果。
这一次,走着瞧。
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