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深山里来?不干不净?

钱银钗冷笑,这样一个出身,从她入府谁都拿这一句来打她耙子!

翻旧账就翻到如此地步?

不论什么脏事、乱事、错事,通通都能用这样一顶帽子给她扣死!

她可不干!

“小人儿?什么样的小人儿?可是松软漂亮又来哄孩提止哭闹的?”

钱银钗的话说的真切,她的眼中那不解询问之意满满,其中还夹杂着女儿家对此等玩物的向往之意,宛若童心未泯。

这神色任谁看来,也不像是假装。

宁子伊想要开口,却是咬了咬唇,一时无声。

宁子曼却是没能忍得住:“你骗谁呢!这府邸里头,可就是你惯会演戏!你骗的了爷爷,可骗不了本小姐!”

她这一说话脾气便又涌上了脑子,一时之间甚都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你这样会演,怎不去戏楼作个戏子?指不定还有哪个公子能给你巫山一梦呢!”

宁子伊慌忙唤她,去扯宁子曼的手,却一次次被她挥落了。

“商都里面有钱的公子多了去了,他们惯不在乎你出身何处,是嫡是庶,是满腹经文还是只会种田!你又何苦做了那些子小人儿在此做戏害本小姐!”

宁子曼气昏了头,毕竟宁子曼是在南宇辰的床榻上醒来,来日尚可嫁到南陵,纵使侧室,却也是个王妃!

而她,不仅失了自己最心爱的谢子怀,又在众人面前失了贞洁,若不是宁府压着只怕满京都都在传她浪荡之言!

她就要嫁给那个满腹油光的白周羽了,她就要嫁给那皇商之子了!

此生,除了谢子怀,她再未想过要嫁给任何人啊……

这一切,皆是拜钱银钗所赐!可为何千算万算,总是被钱银钗那三言两语给圆过去?

宁子曼气极了,却是叫宁子伊与宁舟飞还有林岚吓得面色发白;她气极了,眼下不光她气极了,宁彭举更是气的浑身颤抖。

他下颌上的银胡都随着气息颤抖着。

“……父亲。”

“父亲,您别动气。”

宁彭举的胸膛几经起伏,猛然站起身来,颤抖着指向宁子曼,双唇哆嗦之间,暴喝一声:“放肆!”

宁舟飞跟着道:“还不跪下!”

眼下宁彭举还活着,宁府之中他还做不得主,但这样的场面过不得多久了,再等等……再等等,宁府就是他的了。

这暴喝一声高过一声,宁子曼终是慢慢回过了神,在宁子伊一旁的拉扯之下,直直的跪于地面。

“咚!”

膝盖和地面接触的声音,清脆极了。

“这话岂是你可说!”宁彭举喝道。

一介未出阁的闺房之女,本已清誉尽毁,还不知维护,口中说出那些市场污秽之言,是诋毁钱银钗还是拉低自己?

质疑钱银钗身份,嘲笑她是庶出,可不就是连带着贬低花溪!

将宁府的小姐比作戏子,可不是连宁府都不放在眼中,连他宁彭举都踩在脚下!

原本钱银钗才是众矢之的,但这会儿却是望着跪地的宁子曼,强忍着笑意。这宁府二小姐,是来送人头的吧?

宁子曼这会子自是已清醒,知晓是犯了大错,慌忙叩首:“爷爷,爷爷,是曼儿的错,是曼儿的错,爷爷千万别动气!爷爷,曼儿也是受伤太深,气的太急,这才乱了心智啊!”

一旁的宁子伊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慌忙跟着跪了下来:“爷爷,是伊儿的错,伊儿身为长姐,没能好好安抚曼儿,叫她心中生了怨恨,这方才才未能忍住,冲撞了爷爷啊!望爷爷莫要生气,爷爷生气,便是折伊儿的寿!”

好在宁子曼方才纵使生气,也还记得她们的计划,只道是钱银钗害了她们,只是咒骂。

如此一来,虽是话说的低俗引来众怒,但想来宁彭举也会更是相信她们所言了。

果真,宁彭举在宁子曼与宁子伊的认错中缓缓平定了心态,又回到了重要问题上,开口道:“钱银钗,老夫待你不薄,婚事之上,亦是早早先一个的紧着你问。可那时,你并未有中意之人。如今,为何又在此上作文章?断你两位姊妹之路?”

宁彭举唤的是三字全名“钱银钗”,他所言内容是质问她为何如此做。

也就是说,他已然相信宁子伊与宁子曼所言了。

是时,宁舟飞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哎……银钗,你不该,不该啊……”

林岚提着手帕双眸猩红,已是拭泪。

这二人,倒是将父亲的心痛无奈,与母亲的剜心刺骨表现的淋漓尽致,厅中气氛都被渲染的变了味道——钱银钗就像是大罪人。

在后方候着的小翠听了心急的不行,几次张口想要为钱银钗辩解,都被宋祁渊捂住了嘴巴。

“嘘,安静,莫要给小姐添乱!”

虽说不知钱银钗何意,但单从她丝毫不慌乱的眼神中他就能确定,这一局,她早已握在股掌之间。

只见钱银钗眨巴眨巴杏眼,纯粹无暇。她轻声道:“难道银钗猜错了?不是那样的娃娃小人儿?那是什么样的?”

她这反应,叫厅中一时无声,众人语遏。

钱银钗应着又道:“可是银钗好奇呀外祖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小人儿,能叫外祖父、姑父、和姑母,气成如此模样,连带着平日里与我交好的伊儿姐姐和曼儿妹妹都记恨我?”

她说着望向宁子曼,也不管其到底愿不愿意,抬手为她擦了擦那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湿润:“瞧瞧,平日里光彩照人的曼儿妹妹眼下都怨恨成这模样了。”

擦完了宁子曼的脸,钱银钗又望向宁彭举,道:“外祖父,银钗真的很想知道,就让银钗瞧瞧吧。”

钱银钗没有似宁子曼那般哭闹,没有似宁子伊那般装作纯良无害,更没有宁舟飞与林岚在一旁相帮,可她就轻轻的几言,就化解了那些对她不善之言之中的刀锋。

她如此反应,任谁都会觉得她是毫不知情的。

宁彭举脸色沉了沉,静默了许久,之后抬手,道:“来人,将那两个小人儿拿上来。”

“父亲!”

“不要啊爷爷……”

“爷爷,别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