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编的一个故事,不过是为了忽悠人买花罢了,没过脑子就用了昨夜言无欢之事稍加修改,竟是叫他本人挑明了说,还有比这更尴尬之事吗?
钱银钗咬了下嘴唇,故作不经意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那不过是个随口讲来的故事罢了。”
“倒是你,我将鲜花兜售一空,你觉得如何?”
她是在岔开话题。
言无欢自知晓,却也不挑破。
冬日鲜花本已新鲜,再加上有那甚故事,何愁售卖?
他只道:“鲜美花儿,用水运送,保鲜减折,却是损香。”
钱银钗听进去了,香味……吗?
言无欢又道:“娇美鲜花,若无香气,岂非怪事?”
此言一出,钱银钗亦是猛然察觉此问题。她与段乔、沈良,人人都在为鲜花的保鲜以及运送想办法。为了保鲜,更为减少折损,才选择用水箱运送。
事实证明,此方子甚好。
而言无欢所言亦属实,方才一铺子的鲜花,都为让她感受到一丝香气。
不是花朵本身没有,而是原本的香气,早已被水冲刷掉了。
看来,尚需改进啊……钱银钗脑中不停思索,忽而闪过什么苗头,却被外面的嘈杂声打断了。
只见一辆马车,由四匹马架着,徐徐而来。
在其后,还有一众侍卫。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这四匹马的马车,乃是朝中命官所乘;而那些侍卫,乃是昨夜见过那四人一般无二的装扮。
钱银钗微微怔然,之后回头,道:“这又是来抓你的?”
言无欢却仍端气定神闲之色。
她无语,道:“你还不跑啊?”
言无欢轻笑:“自己人。”
应着他的声音,马车在鲜花铺子前停稳,一个身穿靛色官府的男子从上走下,在那上面绣着三寸的小独科花。
那人面容姣好,五官清冷至极,却不同于言无欢,反倒是那种让人看了便能静下心来的长相。
这么大阵仗,与这清冷长相甚不相符,仿佛是太过浮夸。
他挥袖,衣袍翻飞,如同碧海浪涛,迷乱人眼。
遮遮合合之间,他已走进门店,竟是跪下来行了大礼:“参加三殿下。”
……江,江水寒?
钱银钗望望他,又望望言无欢,虽是不知他二人搞甚名堂,但也知晓他二人平日里不是如此。
这江水寒,换上官府,如此大的阵仗出行,还真是第一次。方才,她还真是未曾认出来。
言无欢对于江水寒为何知晓他在此处并无多意外,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水寒眸色一闪,其中之味不明,望向钱银钗的时,双眉不安分的挑了挑。
她只看出来不怀好意,侧目不理。
这一歪头,竟是看见了未央。
倒是许久许久都不曾见过了。
那小子,依旧是白净的面庞,却不知为何贵气了不少,脸上都浅泛油光了。
“诶?是你?”
未央亦是瞧见了钱银钗,手肘环胸手指摸了摸下巴,随之双眸一亮,想起来钱银钗来。
忙道:“是我是我。”
二人中间离得远,有店门相隔,打了个照面,便也就不再说话了。
倒是见言无欢在外人群之中扫视了一眼,后道:“广凌呢?”
江水寒道:“在影卫。”
言无欢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了。
影卫折损严重,确实需要整顿,再加上未央回来了,若是他能够……
说话间江水寒抬手,便有侍卫从一旁走来,替言无欢将官府穿上。
那衣袍上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穿在他的身上,生出一种威严。
那是钱银钗从未在他身上感觉过的压迫。
腰封已加,言无欢道:“父皇甚是在意?”
江水寒道:“自然。殿下与太子,此事自然非同小可。”
“可圆好了?”
江水寒道:“圆好了。”
他又道:“殿下,身上的伤还是要再处理一下的。”
言无欢却忽而转过头,落在钱银钗身上,良久。
他似是起了什么心思,但无人知晓他到底在此刻想了什么。
钱银钗只觉得,他在此刻似乎是要开口说甚。
可没等来他开口,却听江水寒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他顿了顿又道:“……译文回来了。”
言无欢的面色忽而凝滞片刻,不再望向钱银钗,竟是回过头,道:“阿文回来了,她何时归来的?”
那神色,竟灿烂的让钱银钗恍惚。
他言无欢,竟是也有如此欢心之时?
她还以为,他向来都是那副无关风月的表情。
江水寒道:“皇太后昨日才放人,她日夜赶着,也是今日才到。”
言无欢这次甚也未说,提步便走,他的步子迈的极大,衣摆大幅度的晃,晃的钱银钗一时反应不过来。
直到那马车车帘被人撩起,言无欢踩上已趴伏好了的小喜子的后背,他才回过头来,却只道了句:“钱银钗,花也卖完了,回府去吧。”
钱银钗还未回答,亦或是言无欢根本就没给她回答的机会,车帘便飘然落下。
车队很快的走了,恍若方才的热闹只是一场闹剧。
译文这名字,从未听过,不过见言无欢这等态度,想必亦是重要的紧。
不知是何心绪,只见她弯腰收整了一下钱盒,又静默几息,之后关紧门扇,门店落锁。
宁府,离开已有些日子了。
眼下诸事已了,也确实该要回去了。
不知宁子伊与宁子曼出嫁与否,也不知小翠与宋祁渊可好。当初走的匆忙,也不知会一走这般久,更不知会遇上这么些事。
小翠那丫头,大抵心中会不愉快吧?
钱银钗想着,又顺手在路边买上了一盒糕点,打算回去作哄她之用。
一磨蹭两不磨蹭的,时辰又过去了一钟头,她也不知自己在忙些什么。是要回宁府了心中乱糟糟的,还是方才言无欢之言让她些许不安?
只是忙忙碌碌的,却没有个所以然。
她着实想不明白。
于是也不去想了。
马车车帘扬起又落下,她轻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