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在日中,碧空之下日光出的又极好,钱银钗擦过言无欢的肩头,再回身,反倒是换了换个儿,她踩着三阶石阶,比言无欢要高出一些。

她嘴角的笑,有些骄傲,有些得意,随着日光耀目,最终都凝作惬意。

钱银钗身后的花鲜美,她身处其中,素气装扮显得她别具一格,唇边的得意又为她赠上几分灵动。

言无欢微微眯眸,只觉得日光有些刺目。

他很快便沉了眸子,开口道:“你还有什么本事?”

冬日,万物凋敝,莫说鲜花,就是树杈之上都是光秃秃的,连最耐寒的腊梅,也都待立春后才会绽放。

钱银钗这鲜花铺子,本就显眼非常,在商都无人不知三殿下言无欢曾包下所有鲜花送给爱宠;更莫说,这一夜风雪之后,又有如此娇艳花朵了。

她甚都不用做,鲜花铺子前便已然有不少人驻步观望了。

钱银钗朝言无欢打了个响指,道:“瞧好了。”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冬季鲜花,不可多得!”

她忽而开口吆喝,倒是叫言无欢措手不及。

但一旁驻步观察之人,自然是顺着这话便上前了,一时间指指点点,大多都在议论冬日怎会有鲜花。

言无欢身形一敛,并不在此多参与。

门店内的人,愈发多了。不仅是姑娘,还有不少与之相伴的青年公子。

往往人都有好奇心,就算不知何物,见旁人围观了,也总会上前瞧上一瞧的。

钱银钗趁此清了清嗓,道:“想必每人心中都有挚爱之人,可又总是无法表达爱意,不如便将这冬日里开的最好的花送于心中那人!”

此言一出,已然有不少姑娘开始脸红了。

财大气粗的公子已然开始掏腰包,却仍有人问道:“冬日鲜花,何处来?”

钱银钗就等有人如此问,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这位公子问得好。冬日万物凋敝,昨夜还有风雪肆虐,若是顺应规律,自然是不会有这些鲜花的。”

她看似回答问题,却反倒是把问题的敏感点再一次提高亮明。

果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耐不住了。

“这花怎么来的?”

“既是万物凋敝,又为何会有鲜花?”

“真真是出奇,生在商都已二十载有余,从未见过有如此鲜美之花冬日绽放,就连宫宴都未听过此传闻。”

钱银钗便听着众人相互讨论,看着一个个妙龄女子脸上遮不住的向往之色,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其实我不想要说的,毕竟说出了,也断无人信……”

她顿了顿,拿捏着人的心思,才又道:“只要冬季有鲜花,不就好了?我可告诉各位客官啊,就这次有,下次,指不定何时才有呢!”

下一批花怕是要用在制作花饼上了,除夕年下走街串巷,甜点定然卖的好。而冬日不长,再往下就是春日,鲜花也要不得这样由头了。

好东西,总是要留些神秘,吊着人才是。

果真她如此一说,人群更是吵闹,引得围观之人更是多了。

暗处默默瞧着这一切的言无欢轻挑眉:“故弄玄虚。”

钱银钗看人数差不多了,这才开了口:“昨夜风雪肆虐,我怕,睡的早,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那梦古怪,竟是有一位白衣仙人……”

“白衣仙人肤色苍白,似是受了重伤,衣物上尽是鲜血。”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引得画风都变了,活像是民间诡事。

她说着,话锋又是一转:“我想要上前帮忙,却在梦中动弹不得。之后我竟是看见,那白衣仙人将手臂一扬,他身上那件血衣随风而已,在虚空之中化作一团火焰,很快飘逝。”

“而衣物上的血迹,却如同血泪一般,点在地面。”

众人听的出奇,而钱银钗的故事,到此便结束了。

这故事不过三五言,算不得长,却在众人眼前呈现一幅画面:白衣墨发,面容惊鸿,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上仙,因受重伤跌落人间,无人相帮,长臂一挥,燃尽血衣;而其上鲜血点地,有血落下之地,皆开出了花。

不多时,便有一名女子,声音低低道:“我知晓了……是不是你今日晨起,去了你梦中之地,便见开有繁花?”

恩……不错,算是给“故事”加上个结局了。

钱银钗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偷偷笑,不知江水寒见今日一幕,心中会怎样想?

起初在青城县,西江月门前,那“道士”只道取来了天上琼玉汁;她这般,也算不得夸张,现学现卖罢了。

暗处言无欢敛颌。这故事,倒是熟悉。

只听她又道:“这花是上仙之血所化,若可象征爱情,便是是爱与美的结合。”

“所以送给心爱之人,岂非再好不过?”

有人问道:“这花怎么卖?”

钱银钗略带哀伤道:“此花有仙人之血,不得贱卖,一两一支。”

言无欢笑,抬价还抬的如此厚脸皮。

一两白银,在寻常人间可买一匹不错的衣料,可买一只还算拿得出手的银镯,可买上一只烧鸡。

一两银子一枝花,当真算不得便宜。

可有那故事在前,不管那些公子哥信不信得,单看一个个姑娘家憧憬的眼眸,这腰包,也不得不掏了。

钱银钗见此,朗声道:“一朵,你是我的唯一 ;两朵:世界上只有你和我 ;三朵:我爱你;九朵:长相守、坚定 ;十一朵:一心一意的爱;三十三朵:三生三世 ;九十九朵:天长地久 !”

露骨不已的话,在钱银钗口中说出,在此时却又分外应景。

看一个个姑娘绯红的脸颊,只怕其同行的公子心都酥了。

话音刚落,他们几乎是应声接话,就似是在证明他们的爱有多少。

“给本公子拿十一朵!”

“我要三朵!”

“一朵!”

“三十三朵!”

钱银钗一边收钱,一边递花,一时间忙的不亦乐乎。

“好咧好咧,您真大方!”

花瓶内的花越来越少,钱盒中的银子,越来越多。

最终是花也卖完了,银子也赚够了。而这一番下来,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钱银钗又是打了个响指,她知道言无欢一直在瞧着。

“如何?”

时辰未出日中,日光也不过移了半寸,洒在地上将人的身影凝成一个短小的剪影。

言无欢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

他曼声:“故事编的不错。”

钱银钗大脑“嗡”的一声。

……那个故事,他,他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