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一味地降，今日立了冬了。
这天似乎是早已酝酿了一场风雪，这前脚立冬，后脚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了。
言无欢病了有几日了，一味将养着，倒是比平日里清闲不少。
只是昨日去了一趟前侍郎府，似是被风冲着了，没好透的病便又发了，倒是没起烧，只是一味地咳嗽起来。
“咳咳……”
广凌在一旁为言无欢温茶，道：“殿下，王大人开的药，怕是要再用几日。”
言无欢甚也未说，只是用指间扳指在条案上缓缓磕了几下，示意广陵将茶水煮好放下。
他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道：“侍郎府搜的如何？”
广凌道：“未曾发现库银。”
哦？
那膺州暴利收来的银子，去哪了？
若是消失无踪，自然不会；那剩下的，便只剩下一种可能，银子到手的瞬间便已然花出去了。
倒手的速度，他们是在填坑。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废了如此多的银子？
牵连工部，牵连言玦，亦或牵连谢家。
正是想着，房外便有人通传：“楚姑娘求见——”
楚琴来了？
言无欢使了个眼色，广陵点了点头退下。
随着楚琴推门，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殿下，琴儿方才下厨房亲手熬了汤药，这便与殿下端来了。”
言无欢眸中似有厌恶之色，却是转瞬即逝，被隐藏的很好。
“琴儿有心了。”
他接过药碗，手指轻转，苦涩药香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鼻息。但，这药是他平日里所饮，无毒。
言无欢抿唇笑了。无妨，且等着瞧。
日光又移了几寸，斜阳被拉的好长。
前厅传来了消息，只道言玦送来了帖子，邀言无欢今夜玉吴山赏月。
言无欢在条案上弹指，侍卫便将帖子放下离开了。
他带着些笑意望向楚琴。
果然，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楚琴被瞧的不自在，却还是定了定心神，扯了个笑出来。
那是她曾苦练过的，言无欢最喜爱的笑容。
再等等，再等等……
只要撑过了今夜，她的大仇得报，生死便都不在乎了。
这笑容果真讨言无欢喜，他伸手便将楚琴揽在怀中：“琴儿，你这样迷人，本王舍不得离开你。”
他的手指在她的纤腰上似有若无的弹着，惹得她一身战栗的蹙了眉。
该说的，还是要说：“殿下……太子殿下想来也是对殿下身患有疾担忧，这才以赏月相邀，琴儿去，可是不妥？”
言无欢轻眯了眼眸，重复着楚琴将将说过的话：“皇兄担忧本王身患有疾才相邀赏月？琴儿，你说的可是跟皇兄帖子上所书一般无二。”
什么？
楚琴心一惊。
言玦竟是当真这般写了？这样会不会让言无欢起疑？
不知为何，她总是隐隐觉得，言无欢从未真正的相信过她。
她不知该如何动作，几息怔然，便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贴在言无欢怀中。
言无欢垂目，眸中又是一片风华：“竟是能猜出皇兄所书，琴儿果真玲珑心思。”
楚琴这才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今夜更应该带上你了。”
楚琴依旧是端着三分娇羞，三分惬意，与三分清丽，欲拒还迎：“琴儿若是去了，指不定太子殿下又要找由头说殿下呢。”
“琴儿对本王的皇兄倒是了解。”
楚琴忙道：“不过昆山秋宴上曾对几言。”
言无欢道：“玉吴山以初冬月色闻名，再伴着这满天飞白，温酒一壶，手谈一局，可谓美哉。”
他望向楚琴，轻道：“若是有美人相伴，胡琴绕耳，可谓锦上添花。”
楚琴这才点了头，轻轻道：“殿下，琴儿这便去取胡琴来。”
“好。”
楚琴起身归落水院而去，言无欢的眸色甚是幽冷：“广凌，安排影卫吧。”
广凌点头，双眸之间戾色骤现。
他知道，言无欢要动手了。
已然夕阳西下。
日已落，月未出，天地混沌，漫天玄色。
言无欢的眸中似是将这漫天玄色全部纳入。
这天地间的一切，终有一日要陪他入地狱。
若是能够在今夜就先了结言玦，倒也不错。
言玦动手在先，身在太子之位谋害皇室宗亲，不必上报，直接可就地斩杀。
自保，本就无罪。
“殿下，琴儿取好胡琴了。”
“好，”言无欢回头，与她手交握，“马车备好，这便出发。”
.离开了膺州，气温乃是愈发的寒凉了。
马车走着走着，竟是还落雪了。
迎面的风吹着，洁白的雪朵顺着窗口吹进来，钱银钗抬手接过，看那银蝶很快消融在手心，才想起搓了搓冻的发红的手指。
这几日冷热交替，叫钱银钗直打喷嚏。
孟婆婆老了，对冷热没有那般敏感，再加上身上衣物也比钱银钗要厚重一些，倒是还好。
只是好生心疼的拉过钱银钗的手，道：“丫头，你这手怎的凉成这样？这可不成！”
钱银钗哆嗦着摇摇头：“无妨无妨，我再撑一撑就好了，也不远了。”
青城县路远的很，能撑就撑着，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在路上过夜了。
孟婆婆撩起旁侧车帘瞧了瞧天色，道：“日头落了，恐怕一会儿是更冷了！照这雪越下越大的模样，恐怕今夜得在路上过了！”
她说着便唤车夫：“车夫，麻烦停停马车！”
“……怎么了孟婆婆？”钱银钗问道。
孟婆婆压根不理会钱银钗，而是对车夫说道：“这到哪个地界了？”
车夫道：“刚半程，这点离玉州倒是近，擦边的地界了。”
玉州？
膺州在青城县的西北方，直行的话只怕这会儿已然到了。
不过听车夫所言，眼下所行路线乃是先向西南方到了玉州，又向东北方行驶到青城县。
不然怎会擦边与商都临近的玉州？
“这不是舍近求远吗？你如何选路的？”钱银钗是冷的带气了，有些责怪之意在内了。
车夫道：“小姐，这也不是我愿意啊。但那路上风雪肆虐，实在是行不了路了啊！”
他又道：“倒是这玉州，有个玉吴山，初冬月色极美，再加上飘雪，多少文人墨客的聚集地！所以，我才敢舍近求远走这条道儿啊！这道儿年年这时候都是一定通的！”
钱银钗还想说甚，张口却是只打了个喷嚏。
孟婆婆道：“行了行了，趁着天还没黑透，这附近哪有成衣铺，找上一个吧。”
钱银钗冷成这般模样，总是要先置购上保暖衣物才是啊！